裴公爵府,坐落于帝都的繁华地段。
车水马龙,高楼林立,人群熙攘。
与钟公爵府的萧瑟与冷清不同,这里处处透露着奢靡感。
裴砚初驱车驶入车库,缓缓停靠。
这时,裴砚初才问她:“你来我家过夜,真的合适?”
他家处在城市中心,周边耳目也多,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很难不知道钟芷柠一夜未归。
更何况,他的名声不太好。
钟芷柠可不想考虑那么多,拿起书包便侧身要开车门。
“我可不想露天睡在庭院里的草地上。”
她下车,回头瞥了瞥裴砚初。
“何况,你不是也把我带回来了吗?”
他一向很有心机。
钟芷柠的本意,原是想借用一下他名下的房产暂住一晚。
看到路径不对,也没有多问。
她清楚,裴砚初做不出来这种没有分寸的事情。
车上的男人挑了挑眉,下车,引着钟芷柠。
“走吧。”
钟芷柠跟在他身后,却在门前顿住了脚步。
“你让我从正门进去?”她问。
“不然?”裴砚初转身,反问,“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钟芷柠微微歪了下头,语气无奈:“总有人这么想。”
“我可不会让你因为我承受什么非议。”裴砚初不想跟她多做解释,伸手去开门。
他是不怎么在乎名声,却不想摊上事。
“我知道。”钟芷柠继续跟了上去,“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裴砚初带着她直接往楼上走,钟芷柠眉心微拧。
裴公爵主理外交事务,尚在国外出差,她来到裴公爵府,首先应当去见见裴公爵夫人的。
但按照这个路径,明显是在带她往卧室走。
钟芷柠愈发好奇裴砚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没有多问。
直到看到目的地,她终于有了动静。
“你把我带来你的卧室?”
裴砚初让她别多想。
钟芷柠笑着反问:“我当然没多想,除非你蠢到把暧昧对象带到家里亲热。”
裴砚初:“……”
他怎么觉得,钟芷柠说话越来越刁钻刻薄,也不加避讳了。
房门推开,裴砚初的身躯挡住了钟芷柠的视线。
他进去,退到一边,房间里的景象全然展现在了钟芷柠的面前。
看到里面的人,她猛地一怔,意外地唤着对方的称讳:“皇太子殿下?”
傅时翊端坐在卧室前厅的桌前,悠闲自得地品酒。
听到动静,他转头瞧去,猝不及防地与钟芷柠对视。
空气安静了半秒,他移开视线,放下手中的酒杯,状似不经意地问:“公爵夫人又虐待你了?”
相识这么多年,傅时翊又怎会不知道公爵夫人对钟芷柠的态度。
他们三人都清楚,这场婚姻,不过是双方父母为了利益而让子女做出的牺牲和妥协罢了。
公爵夫人更是深谙此道理。
对她来说,钟芷柠就是一个助她往上爬的工具,又怎么会有亲情可言?
现在,定是对她更加严厉。
傅时翊握着的手紧了紧,一双眸子垂下,浅金色的瞳孔晦暗不明。
“不算是。”钟芷柠语气轻松,“只是把我赶出去一天而已。”
她越这样,听来就越让人揪心。
傅时翊削薄的唇抿紧,他回避目光,眼皮微垂,敛下眸底那抹难言的情绪。
沉默半晌,突然开口:“你可知钟公爵今日在皇宫,与我父王商议着些什么?”
钟公爵不得重视,如今这个节点,他还能与国王陛下说些什么?
钟芷柠没应。
两秒后,清浅低醇的嗓音飘来,她的眼神被牵引过去,邃见那高贵俊美的男人,此刻正逆着窗外落日洒下的余晖,认真地凝着她。
“他们想要混淆观念,否认你与我的婚约,对外宣称这场婚姻,一开始便是我与钟家大小姐的。”
只认定了对方的身份,至于是谁,都无所谓。
这无疑,否认了钟芷柠曾经身为大小姐所拥有的一切。
黄昏时分投射在屋内的光线,在傅时翊周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
明明坐在那里,距离是如此的近,却总给人一种望尘莫及的距离感。
钟芷柠晃了晃神,撤回望向他的视线,没什么情绪:“事情本该如此。”
短短几个字,让傅时翊和裴砚初纷纷愣了下。
距离较近的裴砚初错愕转头,诧异:“你就这样甘于现实?”
在公爵夫人那样势利的人身边长大,钟芷柠身上多少沾点她的性子。
当初年少,为了引起皇室成员们的注意,她可是用了不少手段。
也正是因此,才引得众位贵族小姐对她心有不满。
而今,就这样放弃了自己处心积虑争取来的一切?
这可不像他们所熟知的钟芷柠。
她静默两秒,再度朝傅时翊看去,男人的表情有些隐忍。
“那请问皇太子殿下,是否就会如此这般遵循国王和王后陛下的旨意?”
对方没说话。
钟芷柠继续:“一场婚姻,你我都知晓其中内幕,如今我脱离了这场虚伪的交易,你却一次次对我提起,是要试探我对这件事的态度提醒我不要有过激行为,还是想利用我的痛苦和不甘来创造一个利于你脱离的突破口?”
一番分析,让在场两人怔愣。
那些话,全然打破了他们对钟芷柠的认知,使得二人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位自幼相识的“大小姐”。
尤其是傅时翊。
她的聪颖无可厚非,却从未对一件事如此看透过。
自幼身处高位以贵族身份为荣的她,失去了一切,没有愤怒,没有不甘,更没有埋怨世界的不公。
只是冷静地,看透了他对此事的态度……
钟芷柠不知道傅时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以他和裴砚初的关系也算不得稀奇的事。
可既然,宫内在商议他的婚事。
如此重事却不在场,明显是在逃避。
傅时翊喉间溢出一声很轻的笑,喟叹:“他们将为了自身利益而使后辈做出的牺牲,称之为‘命运’,迫使我们遵从。”
他灌下半杯酒。
垂眸,凝视着透亮玻璃杯的倒影,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钟芷柠,轻轻说着:“我说过,我不需要婚姻,来帮我达成什么。”
以前不需要。
现在,更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