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可以肯定的是,皇室那边,即便是现在,对钟家都有所忌惮。钟公爵手里肯定握着什么底牌,让历任国王都对他们束手无策。”
裴砚初难得严肃。
他晃了晃酒杯,忽地弯了弯唇角,面部表情舒缓下来,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鉴于前钟公爵的反常举动,我们觉得,从钟家那边下手会更轻松。”
抬眸,看向钟芷柠。
所谓的反常举动,便是迁回老宅。
傅时翊摩挲着玻璃杯,沉吟了一会儿,道:“若我没记错,那时候,我的祖父和前钟公爵的关系十分紧张,近乎到了要撕破脸的程度。”
那时候,他不过是个三岁孩童。
钟芷柠总觉得,傅时翊是天生的帝王。
在其他孩子还口齿不清的时候,他便已经擅于观察。
生活在这权谋交织之地,在政治方面有着很强的敏锐力和洞察力。
但既然现在才提出来,想必是在皇室那边的摸索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
正好钟芷柠不是钟家人的身份曝光,利用她前后的落差,稍加游说便能让她帮助自己。
但她可不会甘于被利用。
“皇太子殿下想借我的手去探查钟家的秘密,未免太没诚意了。”
裴砚初忽地轻笑一声,他恣意的笑颜里没有对钟芷柠的轻视与嘲弄,只是对她话语的意外。
“你不是很了解自己的处境?”
一个被抛弃之人,哪儿来的资本,同皇太子殿下谈条件。
钟芷柠也不恼,轻轻笑了笑。
“二位若是不满,也可以去找钟小姐,她的身份可比我方便多了。而且,一个从平民区里长大的人,心机定比我少,你们也更好操控。”
游戏早夭,很多坑还没有填,对于其中的矛盾,她也不清楚。
可既然,傅时翊在这个时候,就明确地将想法暴露出来,游戏中应当也采取了行动才是。
只是在乙游中,会习惯性地把重心放在恋爱上,没怎么注意罢了。
现在细想一番,游戏中的傅时翊,虽对女主多有纵容,却也几次三番提醒她在钟家要多加小心。
起初,钟芷柠只是单纯地认为,是他看出了公爵夫人想攀附权贵的心,不想让女主被她操纵。
但越到后来,就越觉得没有必要。
且他的纵容,还使得女主生出了反骨之心。
在后期与另外三位男主争宠的过程中,公爵夫人的牟利之心应当是十分有利于他的,且对女主也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女主渐渐脱离家族掌控的时候,他竟以未来要继承公爵之位的名义,将女主再度推入家族的漩涡之中。
不同的是,这次,针对的不只是公爵夫人。
明显,是要让女主与公爵对标。
钟芷柠那时还觉得,是游戏方为了提高女主地位刻意如此。
但来到这个世界,听了两人方才的那番话,她才恍然明白,傅时翊一开始的动机,就是想要查清这件事。
脱离了游戏对其的爱恋控制,他第一反应想找的,是钟芷柠,而不是钟妙菡。
仅凭这一点,便让她有足够的底气,说出那番话来。
言语中已经显出了几分锋利,裴砚初笑意却愈浓。
他偏转视线,朝着傅时翊挑了挑眉。
“我就跟你说,她不会乖乖听你的话的。”
傅时翊一双浅金色的眸低垂着,凝视着酒液中的倒影,似在喟叹。
“她一向不听我的。”
语气中满是无奈,还透露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心酸。
“两个家族间的矛盾,持续了太长时间。而今钟公爵已经让步至此,也该有个结果了。”
无论是从钟家如今的处境,还是历史进程的角度来看。
钟家脱离政治中心的结果,是必然的。
“公爵的爵位,是开国国王设立的,无法撤销,但让谁继承,还是能够操纵的。”
傅时翊顿了顿,低醇的嗓音微沉,磁性而引人心醉。
他凝眸,耀眼的浅金色眸子里,宛转出了几分深不见底的深幽。
“前提是,让钟公爵丧失权力。”
言下之意,便是可以让钟芷柠以养女的身份,继承公爵之位。
理论上来讲,没有亲缘关系,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只要让钟公爵彻底失去地位,这位置给谁,便是皇室一句话的事情。
哪怕是从民间随便找来一个孩子谎称是私生子都无所谓。
话语权,永远掌握在胜者一方。
诱惑很大,钟芷柠却并不满意:“我要一个无用的公爵之位做什么?”
若傅时翊探清两个家族之间的纠葛,以他雷厉风行的手段和性格,定然会对钟家重拳出击。
到那时,她怕是只能灰溜溜地跑回封地了。
“是啊。皇太子殿下真是不够诚心。”裴砚初也搭腔。
他坦然迎上傅时翊投来的目光,摆出一副无辜模样,摊手。
“别这样看我,你也了解,阿柠从不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傅时翊收回视线,转头,眼神认真地对着钟芷柠。
“封地、佣人,该有的一样也不会少,你也不用再深陷权谋利益的纷争当中。”
“我可以向你担保,让你后半生,过上富贵无虞的生活。”
他并不希望钟芷柠留在帝都。
这里境况太复杂,她的身份实在引人诟病。
远离这里,对她是很好的结果。
钟芷柠视线略微向下,似在沉思。
沉默半晌,她抬眸,再度举杯。
“希望皇太子殿下,能记得你对我的承诺。”
傅时翊唇角微勾,眼眸在这一刻仿佛亮了几分,如金灿的晨曦般,很耀人。
“这是自然。”
两人碰杯。
这一次,裴砚初自觉地没有乱入。
一瓶酒喝完,该谈的事情已经谈完,傅时翊起身,旋即拿起顺手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搭在小臂上,居高临下地觑着钟芷柠。
“走吧。”
钟芷柠不解地抬头望去。
傅时翊眉头微紧,反问:“你真打算住在这里?”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钟芷柠疑惑的,是傅时翊的态度。
“那皇太子殿下,要带我去哪儿?”她问。
傅时翊坦然:“自然是皇宫。”
钟芷柠拧了下眉,“我现在,已经没有身份和理由去皇宫了。”
傅时翊移开视线,挪动脚步,没有与她多说的心思,只扔下一句话。
“你是我的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