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慈元殿内。
梁太后闲适自在地靠在软榻上,问着吕婕妤,“你可知道最近永宁那处出了什么热闹事么?”
吕婕妤低垂眉眼,温顺摇头。
“嬴骊竟然擅自将府中主簿处死,理由是胆大包天妄想弑主,在宴上给她下毒。”
梁太后浅笑,“高瞿那人哀家了解得很,利欲熏心,但极喜欢以长久利益计。要是拿捏了长公主于他来说是个长久的好处,他便不会有那个想法去动手。”
“所以,太后的意思是,那高瞿被长公主殿下反将一军了?”
吕婕妤蹙眉问道。
“这是什么很稀奇的事吗?”梁太后疑惑看她,“从她离京时,你不就看到她的厉害了么?”
“只能说高瞿自己事情没做干净,死了也不冤。如此不堪托付之人,哀家也没想过要借他的手成事。”
吕婕妤无言。
“说起来最近有好多道折子参她的,”想到什么,梁太后脸色沉沉,“这倒是个好机会,你现在极得陛下宠爱,何不也说上几句?”
那嬴骊在封地那么厉害,若是再查到别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次起码得让她元气大伤,也好叫她在行事之前好好想想,哪些人可以得罪,哪些人不可以得罪。
吕婕妤尚不知梁太后说的是什么事,低眉问道,“若是妾贸然开口说些没来由的话,怕是会引得陛下不悦。不知太后所言……”
梁太后摆弄着手腕处的玉镯,眸中头一次出现了恨意。
“你那时还未入宫,自然不知道这件事。”
“那时的嬴骊可是狠心得很呐。”
她不过是将自家里自己最喜欢又最聪明的小辈接进了宫里,想叫皇帝和自己身边多一个人陪伴。
后来小辈不过犯了点小错,无意令皇后小产。
本来那事她都要瞒下去了,怎料嬴骊那疯子竟在找到证据后将证据摆在了太皇太后面前。
逼得她不得不把那小辈赐死,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还让太皇太后对她的意见更甚。
梁太后那个恨呐。
“所以你知道怎么说了么?”
梁太后冷眼看向吕婕妤。
吕婕妤仍是垂着头,掩下眸中神色。
她本还奇怪太后如何对嬴骊有这样的恨意,居然还有这么一段事。
“妾明白了。”
…………
十一月十四。
公主府书房内。
“还是没找到她口中的东西吗?”
嬴骊皱眉。
观楚一脸凝重,“没有。”
哑女曾说梁氏兄弟曾有一个记录的册子,然而除了他们本人,没人知道在何处。
虞惊鸿和窦弋两人,以及府中卫卒都在别业和梁於另一处宅子里翻天覆地找过,但都没有发现梁氏把那东西藏在何处。
就连想要找梁於之弟来拷问,竟也寻不到他的人。
难道他还插翅飞了不成?
观楚续言,“至于吕逢那处,他买的奴仆已经被他转手出去了,然而即便去新的那处问。”
“那个奴仆也只扬言并无不妥之处,是正常奴仆。再无别的线索。”
“那高瞿私宅的那个呢?”
“那个倒是说自己是高瞿从别业带回去的,但也如我们带回来的那些孩子所说,他们在别业是好吃好喝住着的。”
“被人带回去,就算被人做了什么,也想不到梁氏兄弟的错处上去。”
嬴骊冷笑,“梁氏将人养在家里却又卖给那些贵人赏玩,自然不会告诉他们真相。”
“那样的人,还被这些孩童如此信任,真是可恨。”
观楚摩挲着手背,叹道,“如今我们除了郑二和哑女两个人证,竟再无别的了。”
“但二人身上并无可供定罪的证据,因而也成了孤证。”
确实如此。
嬴骊揉着眉心,她曾去县衙牢狱里看过梁於。
梁於看着她笑,在她面前叫嚣。
“我不过是发了善心收养那些孤儿,除了延误了文书登记,又何错之有?”
“不过还真有一件错处,那就是养了郑二那个狼心狗肺的,我好歹还是他的养父!殿下,若是你们没有证据,就没有权力一直关着我!”
想到此处,嬴骊眼神一暗,双手交叠撑着下巴。
那个册子,梁氏兄弟到底藏在哪里呢?
“殿下。”
忽然卫卒拿着一封密信进来。
观楚立时接过递给嬴骊,“是京城来的信。”
嬴骊展开信笺,是一封奏报的誊抄。
奏报的内容也言简意赅。
不过是各处上表。
弹劾长公主于封地擅杀主簿高瞿,虽事出有因,然动用私刑,有违国体律法;
后又借建庙为名强征民地,有扰民生;
更是因征地之事未谈拢因此私怨羁押良商梁於,致民怨沸腾。
陛下虽未降旨申斥,然朝议已起波澜。
即使嬴骊已经将羁押梁於的缘由快马呈至京都。
然而那些人就当看不见一样,铁了心要弹劾嬴骊,甚至是安上公主干政的罪名。
陛下无法,不得不将叫郡守指定旁侧与永宁县令毫无关系的玉楠县县令,及巡查刺史、郡诀曹掾等快马至永宁审案,查清内里冤情,也好还长公主一个清白。
“怎会如此?”
观楚眼底尽是担忧。
“殿下,这……若是这次真的叫梁於那厮轻易逃脱死罪,岂非助长他气势?”
观楚更是不解,“陛下又为何信那些无稽之谈?”
“那么多人上奏,即便是无稽之谈,陛下也不能坐视不理。”
嬴骊垂下眼睑,“只是没想到那梁氏狗急跳墙,竟还真的有些本事。”
“他如此急切,于我们看来,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罢了。”
观楚也很生气,“那些老东西将此间内情说得头头是道,若说没有人告诉他们我是不信的。”
“毋庸置疑,”嬴骊捏着信纸一角,神情玩味,“不过这里面,应该少不了梁太后在里面推波助澜。”
除了梁太后,又有谁切身体会过她的狠呢?
居然还要叫人在陛下身边吹吹耳边风,说她素来狠厉。
“玉楠县县令他们还有多久到?”
“还有三日。”
“三日啊,”嬴骊指尖轻点桌案,“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呢?”
“晚些我跟你们一道再去别业附近看看,或许有什么遗漏的东西也说不定。”
“他们想要把这把火烧到本宫身上。”
嬴骊抬眸,平静异常,“那本宫就让他们看看,这把火最后会燎了谁的尾巴。”
嬴骊举起信笺,眼尾带着嗜血的笑意,将附在密信后面的名单一个个念了过去。
这些都是上了弹劾折子的人。
唉,看来太温顺了还是不好,以后得改个路子。
“你说——他们那么心焦,自己做的事藏好了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