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血气方刚的男子遇到这等好事,本该欢喜。可是不知为何,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裴砚舟的心绪却愈发不安起来。
他的身体与意识仿佛被割裂了一般,一头叫嚣着要去解毒,一头又本能地畏惧退缩。
如果今晚真与楚如烟发生什么,那是否有些事就再也无法挽回了呢?
本将…脏了吗?
本将…再也不是光风霁月的男儿郎了?
裴砚舟闭眼自言自语:“不,本将是去和心爱的女子相会,本将应该高兴才对!”
马车行至城郊别苑时,楚如烟已在卧房等候多时。
她身着薄纱,点着红妆,莹白的肩头袒露在烛光下。
香风阵阵,袅袅娜娜,连大红龙凤烛都点了六根……似在暗示今日之喜。
如此关键的时刻,她一定要好好把握。只要得到裴砚舟,往后她就是将军夫人了。
父亲和那趋炎附势的王氏,再也不会低看她,她在楚家也能挺直腰杆做人。
楚如烟将眼眶里的泪水憋了回去,又扯了扯自己的衣襟,调整好角度才到贵妃榻上候着。
此时的裴砚舟,药性已经发作到了顶点。他几乎没有多少犹豫,便抬步往主卧走去。
可到了门口,又忍不住再次停住了脚步。
房门是虚掩着,只要他轻轻推开,烟儿便能帮自己解毒了。
可是……他真的不想。
烛光将那抹娇俏的身影投照在窗纸上,清风徐徐,他隔着门都闻到了楚如烟身上浓重的香膏味。
他知道今夜的烟儿必是精心打扮过的,也知道今夜自己是逃不掉了。
裴砚舟又往前走了几步,透过门缝,他看见楚如烟横卧在贵妃榻上,内里仅着抹胸长裙,大片雪肌裸露在外,红纱半掩半露,像极了画本子里吃人的妖精。
春琼作用下,裴砚舟咽了咽口水。
他的意识已经错乱,脑海中浮现的竟是沈语凝那勾人的模样。
夜色昏暗,此刻,他已经将楚如烟当成了沈语凝。
情难自禁,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呼吸渐渐加重了。
他很想直接扑上去,可是又深深明白,屋里的人根本不是沈语凝,而是他的楚如烟。
裴砚舟提步又停住,停住又再次抬腿,如此反复,竟是一步未动。
末了,他终是暗感慨道:“烟儿素来胆小矜持,我此刻中了春琼,若动作粗鲁伤了她,岂不愧对救命之恩?”
于是他安慰自己:“不如本将找沈语凝替我解毒,她是我的军医,有义务照顾本将!”
裴砚舟如是想着,趁着楚如烟还未发现自己,便匆忙退出了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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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舟赶到沈氏医馆时,医馆早就打烊了。
他先是命人将值勤门房喊醒,又径直走到了内屋坐着。
端起沈语凝专门喝水的杯子,边饮着里面的凉茶边吩咐道:
“去,到沈府请本将的军医——沈语凝过来!”
“告诉沈语凝,她的主帅快死了!让她速速过来!”
“记得,不许她带任何生人,本将现在的模样…不愿意见人!”
裴砚舟交代完,便闭目坐着。
外表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实则内里心跳如擂鼓。
亲卫领了命,快马加鞭去了沈府,真的将她请了过来。
沈语凝几乎是小跑着赶来的。
她提着药箱,行色匆匆,还带了一大捆银针,真以为裴砚舟遇见刺客了。
裴大将军,浪归浪,坏归坏,但于国家和百姓而言,他是一枚不可多得的人才——武功高强,又擅长兵法布阵,大禹国还需要他的庇护!
沈语凝气喘吁吁地来到裴砚舟身边时,他正坐在太师椅上,已经将一些旖旎画面…脑补了无数回。
睁眼见到脑海中肖想的人物,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些笑容,得意极了。
沈语凝这个妖精……确实很美!
她此时身穿一袭素袍,未失任何粉黛,却显得更加迷人。
小脸红扑扑的,额上还有细汗,显然是刚才听到自己快死了,她着急了!
看,她喜欢本将!
喜欢得很!
呵,她才舍不得这么快和自己退亲呢!
裴砚舟眸光一深,瞬间站了起来。“语凝——”
声音异常轻软,是曾经沈语凝未曾见过的温柔。
“语凝,你是舍不得本将死,所以才来这么快?”
“语凝,快来,快来,快到本将这里来——”
他伸出手,想要拉她。
眼神直勾勾的,喘气如牛。
连亲卫和小厮看得都红了脸,纷纷低下了头不再盯着。
裴砚舟大掌一挥,迅速将人屏退,只留自己和沈语凝在屋内。
“满头是汗,急成这样?”
他拿出手帕想帮沈语凝擦汗,犹豫半天又停在半空中,幸好被沈语凝避开了。
沈语凝瞧见他的模样,清楚他的反常,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大概。
但自己已经跟皇上请了旨,很快她们就没有关系了,所以不想与他太过亲密。
此时的裴砚舟目光灼灼,在春琼的作用下,他的胆子又大了些。
只觉得沈语凝害羞、娇俏,愈发心动。
春琼的解毒事宜,该靠她了!
她是他的下属,又是他尚未退亲的未婚妻,只要婚约尚在,她就是自己的女人。
天经地义,她理当为自己纾解。
大不了事后纳她当个外室,自己再勉强与她生几个孩子……
裴砚舟如是想着,越发觉得心安理得了。他一把拽住沈语凝的手腕,沉声道:“沈大夫,本将中了毒,你看如何是好?”
呼吸炙热,眼神赤裸。
沈语凝蹙了蹙眉,也不跟他计较,只伸出另一只手去搭他的脉搏。
全神贯注的样子,只将他当成一个重要的病人。
“呼!”却不想裴砚舟呼吸一重,眸光瞬间暗了。
“凝儿——”他再次喊出了梦中才有的称呼。
“别动!”沈语凝表情严肃,继续搭脉。
“凝儿,本将收回今天白日的话,我们二人可以暂时不退……”
“你中了春琼?”
沈语凝心中一惊,高声道:“你身为玄甲营主帅,谁人如此卑劣,竟敢给你下毒?”
“裴砚舟,你今天去逛花楼了?是勾栏里的女子做的?”
“舞姬还是红倌人,或者是倭国细作?”
不然谁人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呢?
裴砚舟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楚如烟几个字每每到了嘴边,又急忙咽回去。
他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