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晃动让雪哉的视野也跟着晃动起来，雪哉心里闪过一丝慌乱，湖蓝色长发的少主从容不迫地一甩手中的冰刃，低声唤道：“战奕！”
战奕闻言，一低头，整个身体发起了光，在白光一闪后，少主身后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翼龙。
墨绿色的身体有小飞机那么大，长长的尖嘴凄厉地叫着。
湖蓝色长发的男子轻轻一跃跨坐在翼龙身上，翼龙尖叫着展开双翼卷起一阵狂风，向天际飞去。
狂风卷起尘土和漫天花雨，如月吼叫着施展灵力催动沙石向空中的一人一龙袭去。
只见湖蓝色长发的男子面不改色，举起长剑向天刺去，霎时间乌云密布，寒风刺骨。
随着他一声“封！”
天地变色，大雪纷飞间，冰封万里。
如月和她卷起来的风暴一同被冰雪覆盖，被时间凝固成了无声的白色画卷。
湖蓝色长发的男子轻蔑地俯视了一眼，御龙飞远了，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间。
随着一人一龙的远去，时间又流动了起来。“咔”的一声，封住如月的冰块碎裂了，如月仓皇地坐倒了，颤动的手指试图再去抚摸她的爱人，指尖尚未触到，爱人冰冻的身躯就碎裂成了冰碴。
“华哥。”如月颤抖着双唇叫着李华的名字，拼命用手揽着冰碴，残存的冰碴却飞速消融着，变成一个个蓝色的光点飞走了。
“不要不要。”如月的眼泪快流尽了。她拼命抠着自己的嗓子眼，半晌终于“哇”的一声吐出来了那颗白色的珠子，她欣喜地用法力催动着珠子汇集着那些蓝色的光点，眼见光点一个个又聚在一起，她暗淡的神色里又多了一点光亮与温柔。
回来吧，华哥。
如月坚信自己的力量，是可以将死去的爱人一次又一次从死亡的绝境里复生的。像以前一样，他还会回来，再说爱她。
“啪”一声，珠子碎了，如月挂着泪痕圆润的脸庞瞬间干枯了下去，光点也散开了，像燃尽的烟花般，化成了点点黑灰，落在了白色的冰面上。
如月看着自己干枯的皮肤难以置信，皮肤里不断有白色的长虫钻来钻去。她想吼叫，却听到自己嘴中传来尖利的声响，她慌乱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悲哀地闭上了双眼。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早。
如月，曾是浮世神明的守夜人。每天的工作就是待夜幕降临，伴着月色巡视尘世的万家灯火。
她是月夜的精灵，心珠是神明赐予她的力量，让她拥有长生不老的秘诀，她却借此发展了复生的禁术。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遇到了一个人类。
一个普通的人类。
人类的名字叫李华，平平无奇的名字，和平平无奇的长相。
她与他相逢于无月的夜晚，他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而她是散发着白光的仙女，一念慈悲，成为他们一世纠缠的开始。
她把他带到了浮世，神明发现了她违背生死的罪行，从此天涯海角再无他们的容身之处。
仓皇逃难里，他们意外跌进雾海，发现了这样一片迷雾丛林，自此便开始了隐居。
男耕女织的快乐在持续百年后也归于平淡，两两相对早已无言，如月的心病也伴着漫山花草悄悄肆长……
曾经的高洁的月夜精灵为凡人堕入尘埃，回报她的真心却难比拟月色——脆弱且短暂。
她总是需要反复问询以确保爱意恒久，而他的心却早已不敌岁月冗长，生命无涯，变得麻木冷漠。
一切结束了，结束在他们意想不到的时候。一切终遂了彼此的心意，他自由了，她得到了他永远的爱。
以长生不老换来的生命在李华放弃继续生存的信念时，一切都显得毫无意义了。
如月笑了，咧着她干瘪的嘴唇笑了，笑容是可怖的，心情却是释然的。她向身后倒去，她的指尖里流出沙砾，源源不断地掩埋了这里，连天盖也被黄土遮蔽，成为她的结界，也是她的墓穴。
末了，她为他立了块碑，最后还是给了他人类的仪式，用这样的方式纪念他曾存在过。
一阵白光突现，雪哉又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只觉鼻息间尽是恶臭。猛一睁眼，眼前就是干尸那张可怖的脸。
雪哉一头向干尸胸口撞去，这一撞用了他全身的力气，硬生生扯断了束缚在他身上的绳索。
雪哉挣扎着站了起来，全身的骨头吱吱作响，头顶因撞击流下了鲜血，顺着额头流过了眼睛，雪哉大手一擦，盯着退后的干尸准备和她决一死战。
干尸的胸口被撞得凹陷了进去，她却面无表情，这一击对她来说不痛不痒。
干尸率先打破沉默，说道：“无氏一族的少主啊，你回忆起来了吗？你犯下的罪行。”她挥舞着手臂，夸张的动作像个被牵着的木偶。
雪哉揉揉酸痛的双腿，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记得，但我不会轻易让你杀了我的。”
“哼。”干尸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你一句不记得就可以置身事外了吗？我要你偿命！”
说完干尸向雪哉狂叫着冲了过来，雪哉向后一跃，扬手向干尸撒去一道道冰刃。干尸不闪不避，拿身体全数接下了。
雪哉见状有些惊愕，大脑又迅速地运转着。
自己的攻击对她来说都没有杀伤力，技能也已经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是，能有那个人的那把冰剑，是不是就可以再次把这里封起来了？雪哉心里想着，双手催动着灵力却无法像红水一样，轻易地召集元素在掌心凝结出自己想要的武器。
“啊！”干尸不等雪哉思考，钳子般的十根手指掐进了雪哉的脖子里。雪哉慌乱地想用手扒开干尸的手指，却使不上劲。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脸也涨紫了。
也许这就是生命的尽头了。雪哉心想。
雪哉心有不甘，双腿还在扑腾着，脑子渐渐也陷入了混沌。眼前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冰天雪地，一个湖蓝色头发的小孩拼命呼唤着什么，雪哉听不清他说什么，却在他的身上找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好像自己就是那个小孩，跪在雪地里，鼻子耳朵手指冻得通红，还坚持着什么。
究竟他在坚持什么呢？他想要什么？雪哉内心疑惑。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男孩好像看到了雪哉，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说道：“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什么的。”
“为什么？”没有自我感知的雪哉在这个奇妙的世界里发了声。
“因为你就是我。”男孩的眼睛湛蓝如海。
“出来吧，霜雪剑！”随着男孩的大声呼唤，雪哉也喊了出来。
掌心中传来刺骨的寒意，伴随着“刺啦”一声，雪哉脖颈间瞬间轻松了下来。
“霜雪剑……”干尸的声音颤抖着，用干枯的手指握住了插在她肚子上的冰剑。
雪哉急忙张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步入眼睑的是倒灌的流沙，和刺向干尸的冰刃。
这剑，和湖蓝色长发男子拿的剑，如出一辙。
冰冷的触感让雪哉慌了神，他下意识地松手向后退去，怎料剑一离手，剑和被贯穿的干尸都炸裂开来了。
“我不是故意的。”雪哉慌乱地摆手道歉着。
干尸张着她黑洞般的大嘴，没有来得及发声，裂成了一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