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红水与雪哉、狄震一行人分别后再踏上旅途顿觉索然无味,百无聊赖之际倒有了思乡的想法,一不做二不休,这便背着巨大的军旅包来到了别世。
从浮世到别世距离倒不远,但红水从“圣殒日”神魔陨落逃出别世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近乡情更怯,三年的时间里,不知道别世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这是当下红水最关心的事了。
“站住!不许动。”
红水正要穿过界门,却被守卫拦住了。
“你是谁?别世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吗?”守卫大哥语气很不友好,恶狠狠地盯着红水,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这样的目光让红水感到非常不悦,懒得再解释什么了,红水只想用暴力解决。
话不多说,红水轻触耳环上的“S”型挂坠,刹那间手里便多了一条长鞭,守卫们见状也手持长戟朝着红水包围了过来。
红水挑了挑眉,扔下累赘的包裹,搭起把式,左手捏诀,右手扬鞭,不待长戟近身,红水的长鞭已裹挟着狂风扇至眼前,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守卫被掀翻在地,长鞭狠辣果断,打得守卫们叫苦连天。
“哼。”
红水轻蔑地看向那个对她说话并不客气的守卫,那个守卫眼神闪躲,慌乱地在地上找起武器来。
“不用找了,找了你也打不过我。”红水说着用长鞭卷起一杆长戟掷在那名守卫面前,“不服再来。”红水淡淡说道。
守卫拿起长戟,扶着腰站了起来,挥动长戟向前,却重心不稳往前摔去,红水急忙扶住,守卫见此眼里满是感激。
“姑娘,真不是我有心拦你,这是我们职责所在,不拦不行啊。”守卫解释道。
“我理解。”红水见守卫撑着长戟自己站稳了这才松开了手。
“我只是想回家。”红水眼里满是真诚,守卫无奈地说:“姑娘许是太久不来别世了,不知道别世早已封禁,不与尘世、浮世往来了。”
“闭关锁国么?”红水喃喃道,心里有些失落。
“算是吧。”守卫说道。
红水无奈地捡起行囊就要离去,却被一人叫住——
“哟,这不是咱们魔王撒日一的小公主——红水吗?”
只见一个高挑的身影从界门中缓缓走出,来人披着斗篷,斗篷下散落着金色的长卷发,那耀眼的金色和红水金色的头发如出一辙。
“你是谁?”红水警惕地看向来人。
“我是谁?呵——我想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声音尖利刺耳,听着让人很是不悦。
“重要的是什么?”红水对于这种卖关子的聊天行为并不喜欢,可以说很是厌烦了。
“重要的是——我认识你就足够了。”他的声音刚落,一柄尖刀就抵在了红水脖颈上。
红水急忙侧身闪避,尖刀却始终如影随形紧随其后。
“你摆脱不了我的刀。”那人轻轻地在红水耳边说道。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尖刀和他的长发都轻轻划过了红水的脸颊。
“啊。”红水吃痛,翻身侧滚一圈与那人拉开了距离。
红水脸上火辣辣的,伸手一摸,有血珠滴落。
行走江湖不易,真是处处碰壁啊。红水在心里想道。
“请阁下高抬贵手。”
没成想守卫们开了口,为首的守卫向斗篷金发男作揖道:“不知阁下与这姑娘有何冤仇,还请不要在这里打斗,移步去别处吧。”说完,守卫还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走开。
红水既好气又好笑。好气的是以为半路杀出个英雄救美,结果还是这些守卫责任心太重,见不得他们在界门附近打斗;好笑的是居然会以为有谁会来保护她——她为自己突然而来的脆弱和希冀感到深深的可悲。
以前独来独往倒没有过退缩和依赖的想法,不过是有了一段短暂的与人同行的时光,倒让她有些留恋了。
“好好好,我们这就走。”红水摆了摆手尴尬地笑笑背上军旅包就要离开,怎料那人却横刀拦住,狰狞地笑着说:“我同意你离开了吗?”转而向守卫们一甩斗篷,发射出道道金光。
斗篷向着守卫们迎面袭来,守卫们躲闪不及,来不及反应,道道金光里都是金发男子淬毒的暗器,守卫们惊呼着纷纷倒下。
金发男子褪去斗篷露出的是一张寡瘦的长脸,凹陷的眼眶里是一双充血的三角眼,那双眼里满是狡黠。他微微欠身,行着绅士的礼节,缓缓说道:“好了,这下没人打扰我们了,红水小姐。”
多么可笑——
别世漆黑的暮色里,那白衣胜雪的绅士华贵的皮靴下是忠诚的守卫横流的鲜血。
此情此景多么刺目荒唐,红水将手中的长鞭收回耳环内,右手暗自发力,凝聚着附近的草木之力却始终不能如愿。
“放弃吧,红水。”金发男子缓缓向红水逼近,沉声道:“你难道忘了别世早就没有活物了吗?”
红水心下一惊,分神间已被金发男子掐着脖子摁在了墙上,双脚离地,呼吸急促,脸也涨得通红。
男人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红水因挣扎而愤怒的绿色瞳孔,满意地笑了:“撒日一的女儿,也不过如此。”说完就要把尖刀往红水胸口插去,红水双腿微屈,猛的借助墙面用力一蹬踹倒了金发男子。
“你这女人可真要命。”
金发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揩着嘴角殷红的鲜血,捂着被踹断的肋骨艰难起身说道。
“你这个男人也不赖。”
红水脱离金发男人的桎梏,狠狠地吸了几口气,能自由呼吸的感觉真的好。
时间不多了,再继续打斗下去势必会吸引来更多的守卫,目前形势对红水来说并不友好,她并不知道这个金色头发邪里邪气的男人究竟是谁,但这个男人好像很了解她,这是致命的。还有那把尖刀,它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居然可以锁定红水,并一直追踪。有这样的武器在手,又有那样狠辣的手段,时间拖下去,红水败北的几率只会越来越大。
想明白这样的境况,红水决定不再与他纠缠,趁着男人还没有缓过神来,红水从工装裤里掏出一个震爆弹向男人迎面砸去,男人并不闪避,在一片白光里兀自凝结了一层透明屏障将伤害隔绝开来。
红水来不及震惊,拿起军旅包就往界门里闯。
“砰”的一声,红水被界门反弹出来,重重摔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红水有些震惊,顾不得身体的疼痛,还要再试一次。
“别白费功夫了,从你逃离别世,逃离你与生俱来的责任,把别世交给你哥哥来打理你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金发男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红水是不相信的,哥哥去虚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知肚明,她不接受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挑拨。
plan A不行,那就plan B。
红水迅速双手结印,胸前项链闪烁金光,伴随着脚下法阵突现,一扇木门在红水面前缓缓打开。
没有丝毫停滞,红水拿起行囊,拉开木门就往里进,怎料这个金发男人投出尖刀,随着法阵消弭,红水已然置身于别世的珍宝室内,同来的还有那个借助追踪尖刀闪现来此的金发男人。
“呵——果然那东西在你手上。”男人喘着粗气说道。
“什么东西?”红水不解,怎么才几年不见,珍宝室竟似无人打理般,一片狼藉。
“婆婆,婆婆你在哪?”红水抬起倾倒的书架,急忙呼唤着她在别世最亲近的婆婆。
珍宝室是红水童年的避风港,无人陪伴的小红水经常在这里一待就是几天,她对这里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每一本书,每一个药剂、珍玩,她都无比熟悉,只是此刻看着它们残破凌乱还是让红水的内心无比凄然。
“婆婆……”红水呢喃道。
“哎……”
有一丝微弱的喘息还是传进了红水的耳朵中。
“婆婆你在哪?”红水急忙扒开堆成山似的书籍,终于在书堆底下拉出了遍体鳞伤的老婆婆。
“孩子——”婆婆气若游丝,眼睛已经肿的睁不开了。
“婆婆,发生了什么?”红水急切地查看着婆婆的伤势,一边尝试治疗一边忍不住地掉眼泪。
“呦呵,命可真大,居然还没死?”
那个狗皮膏药一般的男人如同鬼魅一般从红水身后出现,阴森森地说道。
“是你!”
红水愤怒的转头看向金发男人,恨意在她心中滋长,气得她浑身发抖。
“婆婆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红水怒吼道。
“她?可能是因为——把这个给了你。”金发男子一边说一边不怀好意地凑近红水,伸出他那只干枯的手臂,用他尖锐的长指甲勾住了红水胸口菱形的挂坠。
长长的指甲离红水裸露的皮肤只隔着一毫,这样的挑衅让红水再也无法忍耐。
红水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反向弯折过去,男人吃痛惨叫一声,连忙向后回拽,却被红水将手腕死死攥住。
这女人的力气,竟出奇的大!
金发男子在心中忍不住惊叹。
“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红水说完愤恨地夺过男人手边的尖刀直插进他的胸口,鲜血四溅,红水眼里只有冷彻的寒意。
真是惹了个麻烦人物。金发男子在心里这么想着,无奈地垂下头去,却惊讶地发现他的手又渐渐变得透明了,眼珠一转,男人苦笑着冲红水说道:“我确实是恶趣味了一下,但为了一个老奴才,红水小姐,你不至于吧。”他说完挑衅地看着红水,他明知这样说会激怒红水,还是说得放肆随性。
红水随即一掌就要朝他天灵盖拍下,他的身形却渐渐变得透明,红水一掌落空击起一室尘埃。
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红水在心底暗暗发誓,攥紧的拳头将指甲深嵌进掌心。
“红水……”婆婆微弱的声音唤回了红水残存的理智,红水泪眼婆娑地望向婆婆,温柔地替她撩拨开额前凌乱的碎发,缓缓说道:“婆婆,我在。”
婆婆轻轻牵住红水的双手,慢慢说:“孩子,放弃那些念头好吗?好好地为自己而活好吗?”
红水闻言垂下了头,不争气的眼泪忍不住地往外流,她心里明白自己选择的路有多难走,但就是不甘心,不愿意放弃,前路有多坎坷总得走了才知道,但这些,她却无法给婆婆诉说,明明,明明婆婆是她最亲的人,亲得就像是真正的亲人一样。
婆婆见她没有答应,无奈地笑了笑,轻扶着红水脸颊上的伤口,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婆婆以后不在了,这里也就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我的心,永远向着你……”
话音刚落,婆婆的身体便化作点点微尘消散了,与此同时珍宝室也“轰”的一声散成了齑粉。
偌大的世界只留下红水呆坐在原地,没等红水整理好情绪,她胸口的项链金光闪烁,脚下法阵再现,她又被传送回了界门之外。
“什么都没给我留下呢。”
红水喃喃自语道。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转眼间她就失去了好多……失去了曾经随时能回的家,失去了可以信赖依靠的婆婆,失去了可以同行的伙伴……
婆婆来自混沌,归于混沌,那她呢,她又能去哪里?
别世极夜的寒冷竟如此刺骨,永夜笼罩着她倔强离开的背影,纵使失去一切,她也不会改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