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苏芊芊的院里只留一盏灯。
她屏退了下人，亲自研墨，在一张素笺上落下几行小楷。字迹秀丽，墨迹未干。她将信纸凑到唇边吹干，小心折好，递给身侧的心腹丫鬟。
“即刻送去秦尚书府，交到秦婉儿小姐手上。记着，要快，不能让人瞧见。”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阴冷。
丫鬟接过信，躬身一福，身影很快没入后门的阴影里。
苏芊芊立在窗前，看着自己的脸映在漆黑的窗格上，嘴角牵动了一下。
姐姐，想在马球会上风光？我偏不让你如愿。我倒要瞧瞧，当着满京城的人，你像头蠢猪一样被耍弄时，腰杆还挺不挺得直。
兵部尚书秦家，其女秦婉儿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一向与苏芊芊交好，更视苏糯为眼中钉。何况，秦婉儿倾心于七王爷夜煊寒。
这封信送过去，秦婉儿会比自己更想让苏糯身败名裂。
此时，苏糯的院中，茶烟正暖。
她把要去马球会的事告诉了林清彦。
林清彦听了，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为她沏了杯安神茶，动作不徐不疾。
“马球要骑术，要平衡，要力量。”他把茶盏推到苏糯面前，话音温和，却字字扎在实处，“以大小姐现在的身子，稳坐在马上都难。”
苏糯没反驳。这正是她找他的缘由。
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汤让她的心静下来。“林公子，我晓得难。我来不是想一步登天，只想问问，有没有法子，三天之内，能让我的体能和平衡好上一些？就一点点也行。”
林清彦抬起眼，迎上她的视线。
“法子是有。”他顿了片刻，“但过程比你先前吃的苦，要再苦上十倍。你定要试？”
“我定要。”苏糯放下茶杯，没有半点转圜余地。
林清彦便不再多问。他起身，从书架抽出一本泛黄的线装古籍，翻开一页，推到苏糯跟前。
书页上是几个姿势古怪的人形图谱，旁边用朱砂写着密密的小字。
“这是我师门不外传的呼吸法子，叫龟息诀。”林清彦指着图谱，“它不是武功，是激发人身潜力的法门。硬练，气血冲撞经脉的疼，不是常人能受的。”
苏糯的视线黏在图谱上，把每个动作和注解都往心里记下。
“还有，”林清彦另取了张纸，提笔写下一个方子，“这三天停掉旧药。每晚睡前，用这个方子熬汤，泡一个时辰。它能活血壮骨，配上龟息诀，能把药力吃透。只是……泡的时候，如同万蚁噬骨，也是大刑。”
他把方子递过去，又问了一遍：“即便如此，你也要试？”
苏糯接过那张墨迹未干的纸，抬头看了他一眼，竟笑了。
“多谢林公子。这点苦，受得住。”
当夜，苏糯院里飘出浓烈的药味，比往日的汤药更呛人。
碧珠将几十种药材倒进浴桶，滚水冲下去，一桶水很快变成暗红色，咕嘟冒着热气，不像药浴，倒像一锅汤。
“小姐……”碧珠的声音带着哭腔，“要不……算了吧？”
苏糯解开外袍，只着一身中衣，看了一眼那桶颜色可怖的药水，没说话，一脚跨了进去。
“嘶……”
滚烫的水淹没皮肤，她浑身的肉都抽紧了。她咬着牙，把整个身子坐进去，只剩头在外面。
灼痛之后，是更难忍的奇痒刺痛。林清彦说得没错，真像有无数蚂蚁钻进骨头缝里啃咬。
她身子抖得不成样子，额角青筋都绷了出来。她死死咬住下唇，很快就尝到了血味。
不能喊，不能动，更不能出去。
她闭上眼，脑子里过着龟息诀的图谱。她把所有心神都从身体的痛苦上挪开，强迫自己去学着那法门呼吸。
一呼，一吸。
起初急促混乱，身子根本不听使唤。但她一遍遍地试，用意念和本能对抗。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那股痛楚几乎要将她撕裂时，丹田深处，竟生出一股细微的热流。那股热流顺着她的呼吸游走，所到之处，噬骨的痛痒竟缓和了分毫。
她仍旧痛苦，但第一次，在这场酷刑里，她抓到了一点掌控感。
【叮！检测到宿主正在进行超高强度自虐式训练！身体潜能被激发，系统燃脂效率提升20%！【龟息诀】初级掌握度1%……2%……3%……】
系统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苏糯已无暇去听。
她沉浸在那一呼一吸的节奏里。
一个时辰后，碧珠推门进来，看到的是几乎脱力的苏糯。她脸色发白，嘴唇上破了一道口子，整个人从水里捞出来。
唯独那双眼眸澄澈，宁静又柔和。
“小姐！”碧珠哭着把她扶出来，用干净棉布替她擦身。
棉布擦过，上面留下一层带着腥味的灰黑污垢。
苏糯换上寝衣，疲惫到极点，身体却有种说不出的通透。
第二天醒来，往日的沉重酸痛不见了，身体里反而空荡荡的，很轻。
她站在院中，学着龟息诀摆出第一个姿势。身子虽晃，却站住了。
而在秦尚书府，秦婉儿正修剪着一盆名贵的兰花，看着丫鬟念着苏芊芊的回话。她纤手一错，剪下了一朵开得最盛的花。
“放心吧芊芊妹妹，”秦婉儿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一笑，那笑容美则美矣，却带着一丝淬毒的冷意，“马球会上，我保证，会让苏糯成为全天下最大的笑话。她不是想出风头吗？我就让她风风光光地……从马背上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