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蕊张了张口,声音都变了调,“小姐!这不成的,这事儿怎么能成……”
“嘘。”纤细的手指慌忙掩住碧蕊的唇,沈白榆不安地瞟向窗外,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你小声一些……”
待碧蕊战战兢兢地点头,沈白榆才松开手。
而后,她转手从妆奁底层取出个锦囊,哗啦一下倒出里面所有碎银,也没数是多少,一股脑全塞进碧蕊手心。
“小姐,这事真不成……”碧蕊捧着银子,觉得十分烫手。
怕被人撞见,沈白榆拉着碧蕊的手腕往内走了几步。
她指尖发凉,抓着碧蕊的手,却把碎银攥得滚烫,“好碧蕊,你且去帮我打听打听,寻个真正有本事的武艺师傅。要、要最厉害的,可莫叫人骗了去……”
“您还真要学啊?”碧蕊急得直绞帕子,声音却也压得极低,“我的祖宗,哪家正经夫人会去学这个?这要让王爷知道……”
“不要让他知道,你悄悄去打听,”沈白榆将碧蕊的手连同碎银一起拢在掌心,声音轻软却似带着诱哄,“我都想好了,等寻着了师傅,我们就说出门上香,或者去逛胭脂铺,什么理由都行,我们悄悄的去,不会有人知道的……”
“小姐当真想好了?”碧蕊打量着她纤细的身形,愁得揪紧了帕子,“那些棍棒拳脚又脏又粗鲁,您这细皮嫩肉的……”
沈白榆忽然挺直了背脊,攥紧了拳头,“就是因为我太弱,才更要学。沈家是回不去了,也不能总依附着敬王,还是得有自立的本事才好。”那声音很轻,却带着十足的坚决。
碧蕊攥着荷包踌躇良久,终于一跺脚,将银子尽数收进袖中,“罢了罢了!奴婢明日就出门帮小姐打听!”她说完,却又忽然压低声音,“可小姐得答应奴婢,若是真受不住……”
这是打着让她知难而退的主意呢。
沈白榆伸手轻捏了捏碧蕊的脸颊,“你这丫头,还没开始就给我泼凉水!”
说着,她忽然展颜一笑,烛光下那张素白的小脸顿时鲜活起来:“我才不放弃,慢慢来,别人可以的我也一定可以!”
碧蕊怔怔望着她,恍惚间竟觉得,自家小姐真的能坚持下去。
翌日拂晓,萧御川就骑马去京郊营里去了。
待天光大亮,碧蕊揣着沉甸甸的荷包与自家小姐的期待,也出了府。她特意换了身粗布衣裳,发间只簪了支素银簪子,混在街市的人流里毫不起眼。
京城的武馆鳞次栉比,怕遇到了托,碧蕊却不敢贸然打听。
她在城南最热闹的茶楼里要了壶最便宜的粗茶,竖着耳朵听了半晌闲话。
跑堂的小二来添第三回水时,碧蕊终于旁敲侧击的从几个镖师模样的汉子口中,打听到了“镇远武院”的名头。
“听说那儿的许多教头,可是在战场真刀真枪拼杀过的,有真本事的。”其中一人压低的嗓音,让碧蕊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像他们大少爷那样厉害的吗?碧蕊打定了主意,就去这个镇远武院看看。
眼前大门高大厚重,两侧还放着武器架,门楣上横挂着苍劲有力的牌匾——镇远武院。
碧蕊攥着荷包站在大门前,仰头望着那旁边冷硬的武器架,不由缩了缩脖子。正踌躇着要叩门时,忽听得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姑娘走错了,”那声音清朗含笑,“隔壁才是绣坊。”
她慌忙抬头,见一袭靛蓝短打的年轻男子蹲在墙头,发尾用布条随意束着,发尾随风轻晃,十分恣意。
碧蕊被这突如其来的人惊得后退半步。却还是仰着头,硬着头皮喊道:“谁、谁要去绣坊了!我家小……公子派我来寻个顶厉害的武艺师傅!”
“小公子?”年轻男子随意在墙头坐下,指尖转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道,“有多小?”
碧蕊看着那哗啦啦转着的利刃,腿有点软,却把腰杆挺得更直了:“我家公子才不小,已经束发了!”
年轻男子闻言却蹙了眉,摇头道:“啧,这年纪才想学武?筋骨都硬了。”
碧蕊手里捧着荷包,“你们不是武馆吗?我家公子是诚心要学习的,怎么还有武馆开门拒客的?”
话音未落,眼前蓝影一闪。
碧蕊被那突然逼近的身影吓得一哆嗦,还没来及后退,手中的荷包已经不翼而飞。
再一看,那年轻男子立在不远处,正拎着那荷包旋转。
“你!”她涨红了脸,又惊又恼地瞪着眼前人。
年轻男子抱臂而立,嘴角噙着抹玩味的笑:“怎么,不是说要顶厉害的师傅?我这速度如何?”
碧蕊气得说不出话。
年轻男子取了银子,随手一抛,空荷包稳稳落回她怀里,“定金我收了,明日辰时,让你家公子亲自来。”
他转身往回走,同时漫不经心摆了摆手,“若逾时不来,这银子可就当赔我时间了。”
碧蕊气得直跺脚,却见那人已开了门往院内走去,转眼只余了一个背影。
“喂!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
“免贵姓谢。”
她攥紧了空荷包,冲着那方向喊道:“我家公子明日一定会来的!”声音在空旷的街巷里显得格外清脆。
碧蕊又在附近打听了一番这姓谢的教头,最后才心满意足的打道回了府。
一回主院,碧蕊便拽着自家小姐的衣袖钻进了内室,神秘兮兮地从随身包袱里抖出一套靛青色的男衫。
“小姐看!”她压低声音,手指轻轻展开那男装,“奴婢照着寻常人家穿的样式给您买的,看着不起眼,触手才知是细绸,既不会委屈了小姐,也不会惹人注目。”
沈白榆抚着衣裳上细密的针脚,“看你这样,衣服都备好了,想来是搞定了?”
碧蕊眉目一扬,“奴婢出马,您就放心吧!奴婢遇到了镇远武院的大弟子,听说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武院总教习,可厉害了。”
可厉害?
沈白榆却是不全信,厉不厉害的,亲眼见识到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