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殿不比冥王府，也许是深藏冥河地底的缘故，杜若感觉寒冷无比，不安的薅被子。
“二牛！二牛！！”
又来了，梦里那个瞎眼的妇人总是站在桥上喊她的儿子，也许是眼睛不方便又没了丈夫，妇人总是害怕自己的儿子也出什么意外，常常每隔一个时辰就要站上桥头喊一次。
杜若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姑娘？姑娘？”
嗯？杜若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幽蓝色的纱帐，随着不知何处吹来的微风轻轻摆动。她眨了眨眼，试图驱散眼前的朦胧感，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雕刻着奇异纹路的玉床上。
“姑娘醒了？”
这声音清冷如月，杜若转头看去，只见玄夜正坐在床榻不远处的案几旁，手中握着一卷竹简。银发如瀑垂落在他玄色衣袍上，眉间那点朱砂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
杜若猛地坐起身，一阵眩晕立刻袭来。她扶住额头，那些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回——冥河边的战斗，自己莫名其妙施展的光幕，还有玄夜说的那句“像一位故人……”
“我这是在哪里？”她警惕地问道，同时悄悄打量四周。这房间宽敞却简朴，四壁悬挂着描绘冥河景色的画卷，墙角一盏青铜灯盏散发着幽蓝光芒。
“冥河殿。”玄夜放下竹简，缓步走到床前，“你强行施展渡魂光，灵力透支昏了过去。”
杜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凉触感：“什么是渡魂光？我根本不会什么法术……”
“这正是有趣之处。”玄夜微微倾身，那双如深渊般的眼眸直视着她，“渡魂光乃冥河一脉秘传之术，专为保护亡魂免受戾气所伤。千百年来，除我冥河嫡系弟子外，无人能施展。”
杜若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稍稍往后挪了挪：“那一定是你看错了，我只是...本能反应。”
玄夜不置可否，转身走向窗边。窗外隐约可见冥河奔流，河面上漂浮着点点幽光。“你可知道，在你昏迷的三日里，一直在说梦话？”
“梦话？”杜若一愣。
“你反复念着‘桥’和‘娘亲’这两个词。”
玄夜侧过脸，月光在他完美的轮廓上投下淡淡银辉，“还提到一个名字——阿蘅。”
杜若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褥。阿蘅？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她记忆深处的某个匣子。那个反复出现的梦——站在桥上呼唤儿子的瞎眼妇人，难道是在叫“阿蘅”？
“我...不记得了。”她低声说，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玄夜走回床边，忽然伸手轻轻按在她的额头上。杜若想要躲开，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一股清凉的气息从玄夜掌心流入她的灵台，眼前顿时浮现出无数破碎的画面——
一座摇摇欲坠的木桥，桥下湍急的河水；一个衣衫褴褛的盲眼妇人，颤抖着伸出双手；远处，一个少年被一群黑衣人拖走，口中喊着“娘亲”……
“啊！”杜若猛地推开玄夜的手，那些画面戛然而止。她大口喘着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是帮你梳理了一下杂乱的记忆。”玄夜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些不是普通的梦，杜若。那是你前世的记忆碎片。”
“前世？”杜若难以置信地摇头，“不可能，我从小在道观长大，师父从未提过……”
“你师父是谁？”玄夜突然打断她。
杜若一怔：“我师父是徐守友，一个普通的修道者...”
玄夜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冷意，“三百年前，冥界曾有一位执掌轮回簿的判官私自逃离地府，带走了一件重要法器。那位判官的名字，也叫徐守友。”
杜若如遭雷击，师父是冥界判官？这怎么可能？师父明明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虽然确实有些神神秘秘...
“你认真的？”她猛地站起来，“不会是在编故事框我呢吧，我师父那样的人居然是冥界判官？？”“我师父就是个普通道士，他...他连法术都不太会……”
玄夜静静地看着她：“是吗？那他可曾告诉过你，为何你从小父母双亡亲缘因此浅薄，连一个旁支亲戚都没有？为何你对冥界的一切毫无畏惧？为何你能无师自通地施展冥河秘术？“
一连串的问题像重锤般砸在杜若心上。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确实，师父从未解释过这些异常，每次她问起自己的身世，总是含糊其辞地搪塞过去。
“我不信……”她喃喃道，声音却已没了底气。
玄夜叹了口气：“我本不想这么早告诉你这些。但你体内的冥力正在苏醒，若无人引导，恐会伤及自身。“他顿了顿，“更重要的是，赤霄已经注意到你了。”
杜若想起那个气势汹汹的赤甲将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想怎样？”
“赤霄一向主张对擅闯冥界者格杀勿论。”玄夜淡淡道，“尤其是像你这样身怀冥力的活人，在他看来更是不该存在的异数。”
窗外忽然刮过一阵阴风，吹得纱帐剧烈摆动。杜若抱紧双臂，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她本以为地府之行只是暂时的意外，现在却发现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更大的谜团。
“那我该怎么办？”她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玄夜凝视着她，忽然伸手拂去她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首先，你需要学会控制体内的力量。其次……”他话未说完，眉头突然一皱，转向门口，“谁在那里？”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鬼战战兢兢地跪在门外：“启禀大人，血河那边派人来问...问那位活人姑娘何时交由他们处置……”
玄夜眼中寒光一闪：“回去告诉赤霄，杜若是我冥河殿的客人，不劳他费心。”
小鬼吓得连连磕头，慌忙退下。杜若注意到玄夜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显然情况比他表现出来的要紧张得多。
“看来我们没多少时间了。”玄夜转向杜若，“赤霄不会善罢甘休。在你恢复力气前，我先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什么地方？”
“轮回镜前。”玄夜轻声道，“既然你不信我的话，不如亲眼看看自己的前世。”
杜若心头一震。轮回镜？看自己的前世？她突然想起梦中那个呼唤“阿蘅”的瞎眼妇人，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期待同时涌上心头。
就在她犹豫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鼓声，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喊杀声。玄夜脸色一变：“赤霄竟然直接派兵来了！”
他一把抓住杜若的手腕：“没时间了，跟我来！”
杜若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玄夜拉着冲向房间深处的一面墙壁。只见玄夜单手结印，口中念诵咒语，墙壁竟然如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后面一条幽深的通道。
“这是……”
“冥河密道。”玄夜拉着她踏入通道，“直通轮回殿。”
身后，冥河殿的大门被轰然撞开，赤霄那雷霆般的声音响彻殿内：“玄夜！交出那个活人！”
杜若回头望去，只见通道入口正在迅速闭合，最后一刻，她似乎看到赤霄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眸，以及他身后黑压压的血河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