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自从杨彻下山来到流风居,这店里的生意便一日旺于一日,施老板对此虽是纳罕,但望着白花花的银子涌来,心中的顾虑自是一扫而空,乐开了花。
“山上的老神仙虽然不见影踪,但是小神仙确是给我请到了,自从这空濛小道长来了流风居,这来客之数翻了得有几番了。难怪周围十里八乡的人都愿意来这白阙山上请愿,这山上的修道之士的确非凡非俗,盘桓几日便能让小店风水大盛,这尊‘活佛’我可得供好了……”端坐在柜台之上的施老板此时不仅手里猛敲着算盘,心里的算盘也敲得劈啪作响。
在施老板出神之际,笑脸迎送着来往食客的店小二遇见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个身上补丁摞补丁的乞丐。虽说是个乞丐,但这乞丐气度不凡,八尺有余的身形,满脸虬髯,目光如炬,披散着头发,光脚蹬着一双麻鞋。
乞丐跨进流风居的大门,左右打量了一番,洪钟般地吼道:“我听说这流风居是青溪镇最大的酒楼,来往走动的客人多到能带起来一阵风,今日这一见果然如此。”
虽然施老板也是见多识广,但是有胆量来逛流风居的乞丐还真是不多见,毕竟店里的菜都是价格不菲。这乞丐虽然衣着寒酸,但是气度不凡,不知道是绿林道上哪路豪强,如果贸然轰出去,保不准会招致祸患。心念电转之下,施老板便打定了主意,没等店小二要将乞丐轰出去,他便几个箭步迈上前去,把店小二那只刚要伸出去驱赶的手压了下来。
施老板左右手交叉握在一起,满脸堆笑:“这位客官,看您的样子有点面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到这青溪镇又有何贵干呐?”
乞丐大汉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丐帮童野笑是也。来贵宝地盘桓几日,看看稀罕光景,掌柜的打听这干嘛。”
施老板赔笑道:“大侠多虑了,我一个小小商贾,每天图的就是几两碎银,哪有功夫操心你们那行侠仗义的壮举。小老儿是看您面生,又是外乡口音,怕大侠在这边容易上那奸商的勾当,想提醒您一番。”
童野笑笑道:“那我得好好谢谢掌柜的了,先给我安排一张二楼临溪的桌子,贵地有特色的好酒好肉多上些,还有三个兄弟待会就到。再给我安排四张通铺,我们这些乞丐,肉要吃饱,酒要喝足,住倒是不太在乎,能住就行。”
施老板应道:“好嘞,这就给您安排,小二,带客官上楼。”
童野笑大步流星,奔着楼梯去了。
望着童野笑那狼腰虎背,施老板口中念叨着:“丐帮……丐帮……”,似是想起些什么。
此时,临柜台的一桌客人交头接耳起来。
“刚才那人称自己为丐帮,听说丐帮是中土绿林道新崛起的一股势力,平常那些响马都是劫富济贫,穿金戴银。这丐帮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既不打家劫舍,也不图那荣华富贵,硬是把那贫苦人家养不起的儿女收进去,靠乞讨卖艺为生。”
“可不是吗,两三年前,我走商经过江南道,那边的大城小镇便有不少丐帮的乞儿了。今日来看,这伙人又壮大了不少,连中土西陲这边缘之地也开始涉足了,看那大汉说话走路都不像是一般的人物,这丐帮发展如此之迅猛,他们背后不知道是有哪路高人在指点呐。”
“我有个同族兄弟,前些年也常在江南道行走,贩些归壤雪莲,挣了些钱。但是此人好赌,挣的钱揣兜里还没捂热,便都送给了赌档。迫不得已之下,他便撇下脸面入了这丐帮,沿街乞讨为生,听他说,这丐帮里有几大话事长老……”
几人的话刚要说到隐秘处,忽见旁边的施老板耳朵竖得老高,有那越贴越近之势,便赶忙压低了声音,就此打住,喊了句“掌柜的,结账喽。”
就在童野笑一行人入住流风居后不久,又有几伙操持异乡口音的的绿林人士接连到来。眼尖的施老板稍作打量便将他们瞧了个明白,他们身后所缚之物虽用布条层层包裹,但傻子都能想到必是长剑类的冷兵器,想到此处,施老板脸上虽是笑意盈盈,但心中也难免泛起了一丝不安。
随着太阳西垂,天色渐暗,远处天际泛起厚重的黑云,往青溪镇涌来,施老板不安地在门前踱起步来。
酉时三刻,雷声轰鸣,天空中落下斗大的雨滴,滂沱的大雨“淹没”了青溪镇。畏于雨势,流风居中吃酒宴客的本地客人已走了大半,剩下的零散几桌都是今夜要留宿的外乡来客。店小二将走掉客人的残羹冷炙收拾得七七八八,坐在一旁木凳上守着剩下的几桌客人,施老板缩在柜台后面,嘴里哈欠连天,上下眼皮直打架。
临窗的两张桌子,一张桌子围坐着童野笑和他的丐帮兄弟,另一张坐得则是三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童野笑几人恍如饿死鬼托生,正用脏手撕扯着桌子上油腻的肥鸡,嘴里吧唧个不停,咀嚼的声响快要压过了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大汉一桌则一直在推杯换盏,对于桌子上的酱牛肉、红烧鱼视若无睹。
一旁的施老板盯着这几桌客人怔怔出神,忽然间眼睛一亮,像是想起来什么,唤来店小二耳语了一番。说罢,小二走进了后厨。
不一会,小二端着一碗蛋炒饭走了出来,走上楼送进了杨彻的房间。当小二下楼的时候,楼下的几桌食客纷纷将目光投向于他。小二一介平民,与江湖人士打的交道不多,面对豪客们“不怀好意”的目光,他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立时埋低了头。
“今夜风急雨骤,寂寞得很。坐在这大厅里看各位好汉鲸吞豪饮、纵论天下,令人心神一振,实乃人生一大快事。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如此大好时光怎能一人独享,不如把这楼上吃饭的朋友也叫下来罢。”
这番话不徐不疾、抑扬顿挫,悠悠然从大厅正中间的桌子上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