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拉住于诗雅的手腕,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散:“诗雅,昨天你让我放的文件……我好像瞥见签名和钰婷姐的很像。”
于诗雅反手松开她的手,指尖理了理衬衫袖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哦?有吗?可能是你看错了。”她抬眼看向程曦,眼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讥诮,“那份是我整理的合作资料,怎么会是钰婷的?”
程曦的眉头轻轻蹙起。她明明记得那签名的笔锋——钰婷总爱在落款处画个小小的星星,昨天那份文件的角落,分明有个模糊的星影。可于诗雅的语气太过笃定,反倒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可是……”程曦还想再说,于诗雅却已经转身往工位走,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别多想了,大家都在忙呢,小心被江总知道你上班走神。”
程曦站在原地,指尖有些发凉。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可她心里却像蒙了层雾。于诗雅为什么要撒谎?那份文件到底是什么?抄袭的事,和这有关吗?
无数个疑问涌上来,她却一个也抓不住答案,只能望着于诗雅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周后,江毅刚踏入公司大门,合作方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语气里满是质问:“江总,贵公司的名声怕是要保不住了——抄袭这种事,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他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转身就往大厅走,声音冷得像冰:“全体员工,立刻到大厅集合。”
人群很快聚齐,江毅站在台前,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声调越来越高:“谁干的?抄袭合作方的方案,当我这里是摆设吗?”
程曦缩在人群里,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明明不是自己,可江毅眼底的怒火像要烧过来,她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被卷入这场风暴。
这时,一道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是于诗雅。
于诗雅站在斜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带着钩子,定定地锁着程曦。那目光里没有慌乱,反而有种近乎挑衅的坦然,看得程曦后背发紧,心跳漏了一拍——她为什么要这样看自己?
江毅的质问还在继续,大厅里鸦雀无声,只有程曦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她望着于诗雅平静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场风波里,自己或许早就被当成了靶子
“是程曦。”
一个声音突然从人群里冒出来,像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湖面。
江毅猛地转头,目光死死锁在程曦身上,满眼的不可思议。他想起这几周她伏案工作的样子,想起她被批评时红着眼眶却仍倔强保证的模样,怎么也无法把“抄袭”两个字和她联系起来。可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涌过来,像无形的针,刺得他眉头越皱越紧,失望混着无奈在眼底翻涌。
“不是我!”程曦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哭腔,“我只是帮诗雅放了文件,去钰婷姐那里也只是登自己的网页,我没有盗用任何人的东西!”
“得了吧,”有人嗤笑一声,“难不成要栽赃给诗雅?她可是江总亲自招进来的,论实力谁能比?”另一个声音紧跟着响起:“钰婷姐的方案向来是公司标杆,你怕不是嫉妒,才偷偷下了手吧?”
骂声像潮水般涌来,程曦被围在中间,单薄的肩膀微微发抖。她攥紧拳头,把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投向江毅——他是知道她的,知道她有多珍惜这份工作,知道她绝不是这样的人。
她望着江毅,眼里含着泪,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盼着他能说句话,哪怕只是一个信任的眼神。可江毅仍然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他叫住程曦:“一会儿来趟我办公室”一旁的于诗雅看着,她的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程曦跟着江毅走进办公室,脚步像灌了铅。心里的声音在打转:刚才他在大厅里沉默那么久,不就是信了他们的话吗?他向来对自己严厉,如今这种时候,又怎么会站出来帮她?
江毅转过身,严峻的目光扫过她通红的脸颊——那是被众人围观时憋的热意,混杂着委屈的红。他的声音低沉得像压着块石头:“是你吗?”
程曦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连他也怀疑自己。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放弃挣扎的疲惫:“江总,如果您觉得是我,那就是我吧。”
这句话说得毫无底气,尾音发颤,明眼人都能听出其中的委屈。可江毅只是看着她,眉头紧锁,什么也没说。
那沉默像一层冰,瞬间冻住了程曦心里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他默认了。
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水光,指尖在身侧攥得发白。原来在他心里,自己真的是这样不堪的人。
程曦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根细针,刺破了办公室里沉闷的空气。
这笑里藏着太多东西——是对那些不分青红皂白指责的嘲讽,更是对自己的自嘲。不过是搭过两次他的车,竟荒唐地觉得能被特殊对待?她想起这几周的点点滴滴:他皱眉训斥她时的严厉,加班时悄悄放在她桌上的薄荷糖,雨夜送她回家时那记急刹车后,他下意识回头看她的眼神……原来这些在她心里悄悄发了芽的瞬间,在他眼里,或许真的只是上司对下属的寻常关照。
“是啊,不过是独属于我的回忆罢了。”她在心里默念,指尖冰凉。怎么会对上司动了这种心思?她低头看着自己攥皱的衣角,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那些暗自滋生的期待,此刻都成了打在脸上的巴掌。
委屈像潮水般漫上来,可她眼里的泪却硬生生憋了回去。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江毅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挣扎,有疑虑,唯独没有全然的笃定——他分明还是不愿相信是她做的。可他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办公室,脚步果断得没有一丝犹豫,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办公室里只剩下程曦一人。
刚才强撑的所有力气瞬间崩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带着无尽的委屈和绝望,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那些被误解的愤怒,被怀疑的难过,还有心底那点不敢言说的期待彻底破碎的痛,全都随着哭声倾泻出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承受这一切;更不明白,那个曾在雨夜送她回家、在深夜留下薄荷糖的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哭到浑身发软时,她才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只觉得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