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雄从窗台上拿起酒葫芦,推开房门,正值大寒院落里白茫茫一片,踩着积雪咯吱咯吱的作响,他哈了一口寒气踏出院门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小镇走去。
这片广阔的荒原里零星住着几户人家,天色暗下来前他要到小镇的酒肆打些吃食和酒水日日如此。邻居张辉热情的打着招呼
“老叶头,去打酒啊”
叶天雄笑呵呵的称是
“我说老叶头,你给问心阁看护这片山林每日就那点供奉,照你这么吃喝下去到老能有个棺材本吗?”张辉惹笑道
叶天雄故意瞪着这说话没有人情的小辈气骂道“你这崽子快回去吃奶吧,扫了你家大爷的兴致当心晚上爬你家墙头,看你拾掇你家娘们。”
张辉哈哈作笑他知道老叶头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向来惹笑的起,所以经常也会开些不忌讳的玩笑话,这屁大点的地方来来去去都是熟面孔,大家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早已经拿彼此当亲人了,虽然偶尔有些小矛盾,但是跟夫妻一般,床头吵架床尾和,今年自己个的媳妇给自个生了个大胖小子,老叶头这个一毛不拔的破落户竟然破天荒的给包了个大红包,这让自己和媳妇儿不禁对老叶头高看了几眼,心里更是暖洋洋的,往年逢年过节聚在一起,早已经把一把年纪的老光棍当成是自家人了,这一次老叶头的举动更是让这对夫妻喜庆几分。
一路上沉默赶路的叶天雄终于到了小镇的酒肆,说是小镇其实与村子没什么区别,街道是泥土踩得发硬而成,连房子都是土块垒出来的,酒肆就在村口,门口有一颗几人粗的老苹果树,树老了也就不结果子了,老板娘几次想把这没用的老树砍了做些个桌椅板凳,老掌柜不肯为此夫妻骂了几次有大有小的口水仗,直到十多年前后山看林子的老叶头说这老树是问心阁一位老神仙年轻时种下的,这老前辈现在还尚且健在这才让妇人多了些顾忌,深怕惹恼了山上的神仙,其实在掌柜子小的时候这老树也还偶尔结上几颗果子,每年虽然让恼人的老喜鹊叨了几口,但是其成熟后的味道也不是街上小贩卖得能比的。
酒肆掌柜李春来远远地看见老叶头赶忙挤着一张好似菊花盛开得大脸堆笑着,臃肿的身材踩着积雪咯吱作响,一个脚下不留神,滋溜滑倒在叶天雄的脚边,叶天雄伸手扶住李春来,笑着说道“小李子,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李春来尴尬的挠挠屁股对叶天雄笑道:“叶叔,咱这牛肉已经煮好一天了酒也在天黑前给您老热好了,就等您呢”
叶天雄脸上多了几分笑容,跟着李春来的屁股往酒肆院落走去,进了院门路过苹果树时,叶天雄微微皱眉刚刚似乎感觉到树上有人窥探但是也未曾多想,掀起厚厚的布帘,随即一股热气袭来,夹杂着牛肉的香气,酒气,坐在酒肆中间的火炉旁,叶天雄伸出粗糙的老手,脱去缠在手上的棉布条烤火,李春来搬来一张小桌,这时一个粗布壮硕的妇人提着一个柳树篮子从厚厚的门帘遮挡的伙房走出,笑盈盈的对着叶天雄招呼道“叶老叔,今个可是迟了,莫不是在那山林里遇见了漂亮老太太,多聊了几句,我可听说山林多精怪,小心被那老狐幻化了婆娘勾去了魂魄,这或子坐在咱屋的,莫不是被老狐夺了魂魄的魑魅。”这妇人平日里经常接触问心阁下山偷嘴的小仙,时常听他们讲山上精怪,平日里多爱拿这些个惹玩笑,老叶头又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老熟人,见面少不了如此一番打趣。
嘴上说笑着手上也没闲着,从篮子里拿出事先酱好的牛肉,又提出了一个小铁锅,放在桌子上,指使李春来取了一个葫芦瓢子接过手以后就从锅里舀了一瓢酒倒在了叶天雄的酒碗里,叶天雄端起早已温热的酒水大口一张就舒舒服服喝了满满一大碗,接过妇人的话回道“今个有一只吊睛白额的黑虎出现在山上,我循着掌印,远远看见便肝胆一寒,幸亏得我留了心眼儿,站在下风没让那畜生闻的人味,那畜生得有那李秋田家得老种牛还大个两三分,怕那畜生警觉伤人,这才等它远了去了才下山来。”
李春来听了这话一张大脸苦哈哈的对着叶天雄问道“比我三弟家得种牛还大那不是成精了,这要是下山来”说着就看向了妇人
妇人也是忧心不已
叶天雄一口牛肉一口酒不急不缓的说着“别担心,我已经飞鸽传信上仙了,不出意外明天一早就有仙家来寻,到时候捕杀了那畜生,我就拖回那虎尸到时你们两个好生给它炖了,再用虎骨泡酒,老汉我这一冬天凭着这千多斤肉也就在你李春来这儿白吃白喝了。”
掌柜二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吃饱喝足叶天雄打满一壶热酒摇摇晃得往山里走去,李春来送了一段也就回了,清冷得月光照在雪上荧光闪闪,寒风习习,雪花又开始飘飘洒洒,不一会儿就又大了起来,叶天雄踩着积雪浑身发热踉踉跄跄,没一会就走进了密林深处,再走个把时辰穿过数里林子在过一片荒原就到了叶天雄住着的山下,今天得密林格外寂静,忽然一阵婴儿的啼哭传来,让叶天雄醉意全消,叶天雄到底是经历过风浪得老人,抹了把头上冷汗,向着哭声探步走去,走的近了才注意到一颗倒下得大树上放着一个包裹严实得棉被,叶天雄急忙走上前,一把抱起,伸手拉开了棉被一角,一个小脸漏了出来,脸蛋哭得涨红叶天雄急忙将孩子抖了起来,哄乖了孩子,叶天雄不禁揪心不以,随即破口大骂‘狗娘的,心被豺狼吃了去了,这么小的娃怎么狠下心的’骂的累了叶天雄急忙脱下破旧裘子裹在棉被上,匆匆忙往家赶去一路小跑边跑边骂,等回了家急急忙拉开炕得风口,掀起了破烂棉被把娃放到热炕上,这才慢慢解开孩子身上的破裘子和崭新的棉被,一看之下竟是个带把得,这可把老叶头高兴惨了,随即又仔细看了眼孩子身上发现没有缺胳膊少腿,搭了脉搏确认孩子没有什么病害,这才坐在炕上,看了眼孩子身下得棉被心想是个殷实家得娃儿,怎么就不养呢?紧跟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裹好孩子抱着起身,顺手抄起大刀快步走出房门,将孩子托付给张辉就急匆匆往山上去了,期间免不了张辉一顿玩笑,说老叶头你莫不是喝多了偷了谁家得娃儿,说你不该偷娃儿你该偷个媳妇回来,说归说但还是接过孩子递给炕上的婆娘,婆娘紧跟着掀起衣服喂起了这个可怜娃儿。
叶天雄心想这孩子的大人莫不是给黑虎叼了,步履匆匆,不知道自己来不来的急,等到了枯树旁细细找寻,才知是一点痕迹也无,早让大雪盖了个严严实实,叶天雄喟叹一声,在周围找寻了一圈又一圈,才不甘心得回了。
进了张辉家,张辉投来疑惑的目光,叶天雄这才把事情娓娓道来,张辉叹息,连声可怜可怜。
这时张氏出了里屋门说孩子已经睡了,叶叔是抱回孩子还是她先给奶着。
叶天雄连声说麻烦了,又说等他明儿找人买了奶山羊就把孩子接回去,自己老来捡了这么个娃,也算是有了依靠。
又进屋看了孩子一会,这才起身打算回去,张辉这时问道“我说叶叔,不给孩子起个名额,你不起我可起了”
这时叶天雄才后知后觉,随即想了想说道“娃是大寒节气捡来的就叫叶寒咋么样?”
“哈哈,好啊,叶寒叶寒,好,隆冬大寒熬过了就是立春“
一夜没睡,一早叶天雄就上小镇挨家打听谁家有奶山羊,可这大雪隆冬谁家山羊产子呢,找了一圈还真让他找到了,李春来的二弟李夏林正好有一头,说是刚下了羔就冻夭折了,叶天雄这才喜滋滋的拉着母羊回去,路上遇见两个猎户,玩味的笑着打招呼说老叶头你也终于是耐不住寂寞了,搁那找的老奶羊。惹来了老叶头破口大骂。
牵着奶羊回到家门口,远远看见几个年轻男女,个个样貌不凡气质出尘,见叶天雄回来其中一个青年踏步走来,抱拳朗声道:“叶老,昨日你书信宗门说山上有大虎,长老派我们前来扫雪麻烦您老带个路。”
叶天雄着急叶寒,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声称需要各位上仙稍等,待自个忙完手头事情就一同前往。
不料话音刚落从青年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老头给脸不要,什么蝼蚁一样的破烂东西也配我等在此候着,刚刚让我们在大雪里等了个把时辰,老子早已经没了耐心,要么现在跟我们走要么...”一个黑衣锦服的青年沉声道但是话音还未说完就被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打断
“胡霖,你最好收起你的倨傲,下山前师尊再三嘱咐,莫要对叶老失了礼数,你如此咄咄,是要我替师尊给你点教训你才收敛?”
“雪菲姐,我已经够客气,不然刚刚就一脚踢死这老头牵的牲口了。”
“够了!胡师弟,你过了!我等修道之人修不得长生之法怎的连恭谦也修不出!还不快与叶老赔罪,否则我回山第一件事就是上书宗门,让长辈治你这口无遮拦势气凌人之罪。”最先开口得青年呵斥道
“于广文,你别以为下山时长老让你领头你就觉得你高人一等,处处都要管辖,他们服你我可不服你,早都看你不顺眼,平日里一副宗门长老的派头,装什么啊!”黑衣青年怒道
早先朗声抱拳的青年于广文沉下了脸其他几个青年男女作壁上观沉默不语。
于广文嗤笑一声:“呵!不服?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服?”说着便踏出一步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拇指掐住无名指眉心绿光灼灼嘴唇微动见此情形余雪菲眉头一皱冷声道:“你们若是如此内斗,我便先行独自回山了”
于广文闻言呼出一口气眉心绿光消散,黑衣胡霖也耸了耸肩闭嘴不语
余雪菲走上前对着叶天雄抱拳施礼说道:“前辈尽管去忙我等几人候着便是。”
叶天雄笑了笑说道:“老朽凡人一个,自是不敢怠慢各位上仙,还请诸位稍等片刻待我安顿好孙儿,就带各位进山。”说完就牵着奶羊往张辉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