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满天的红霞,如少女的腮红,令人迷醉。
杜白羽现在觉得很郁闷,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在调查魏功秋的事,而是在陪着这个叫李纯阳的小子寻机缘。
从一开始的奇石神矶,到大知命卜卦,再到收获法宝级别的红色符纸,后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儿,杜白羽隐隐觉得这次的事好像就是冲着李纯阳来的,不然为何守望山不惜动用中州令也要指定他来参与此事。
机缘....还真TM的莫测啊!
杜白羽无奈地捂了捂肚子,将这些杂念甩在脑后。
因为他饿了!
李生尔并没挽留他们二人,甚至连顿饭都没有,因为他要去吾王山完成大知命每年都要做的一项功课——寻游踏踪。
当李纯阳问杜白羽那是什么事情的时候,杜白羽只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
因为这是属于大知命之间所特有的一种“仪式”,是这世上为数不多没有记载在聚星阁典籍里的内容。
杜白羽因为好奇也曾经多次询问过李生尔,但是他每次都是蹙着眉不说话。
后来慢慢地,杜白羽也就不再问了。
对于这样的回答李纯阳也是颇感意外,因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杜白羽的“博闻强记”可是给他留下了极其极其深刻的印象,如果用杜白羽那个分类方式来看的话,他本人绝对算得上是“学而知之”的人,而且一定是顶尖的存在。
但是这事居然连他都不知道,这不免让李纯阳对那所谓的“寻游踏踪”又升起了几分好奇,毕竟他也是“学而知之”的人。
“走,吃饭去”,就在李纯阳想得出神的时候,杜白羽拍了他一把
“好啊,吃什么?”,一提到吃李纯阳也是开怀的笑了起来。
跟杜白羽这一路走来可算是尝到了好多以前在宗门内没有品尝过的东西,而且他也慢慢发现杜白羽是个极其好吃、而且会吃的人。
“咱今天去吃铜壳碱面,那可是花州独有的一道风味!”,一想到那滋溜爽滑的感觉、葱香和蒜香共济、麻辣与醇香并存的味道,杜白羽的肚子更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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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来位于黄金城城北,第五道街市靠核心区域的位置。
作为这家百年老店的掌柜,吴经仁可是出了名的精细人,他从他爹老吴掌柜手里接过这家店以后,将近四十年的时间里,居然没有涨过一次价,即便周边的很多店铺,甚至不乏一些经年的老店因为黄金城的繁荣而不断在涨价时候,吴掌柜也没有因此而动心。
也许你会觉得不涨价不要紧,分量和味道会发生一些变化吧,但事实上,食材的选用、分量、味道真的是四十年来始终如一。
因此,愿来这家酒楼就成了往来商贾途经此地必来地方,宛然成为了黄金城一道金字招牌。
作为愿来酒楼最出名的一道风味——铜壳碱面真的是做到了供不应求,后来因为来吃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吴老板不得不将这面的供应量限定为每天100碗,而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保持面的质量和口感。
然而吴老板这么做了以后不但没有引起大家的不满,反而有更多的人专门跑来吃他家这碗铜壳碱面了。
在杜白羽看来,吴老板的生意经就很符合“无心生大用”的道家思想。
这不,现在这个时间段,愿来酒楼不仅已经人满为患,排队的人更是比吃饭的人还要多出几倍不止。
愿来酒楼二楼的一间雅室里
李纯阳将头探出窗外,看了看楼下长长的队伍,不免叹了口气,“这人也太多了!”
“好吃,自然应该人多”,杜白羽倒是不以为意。
此时,他正盘膝坐在矮榻上,面前一张紫檀方几,上面摆放的物件极尽简单:一只素白如玉的薄胎瓷杯,一小撮蜷曲如眉的深碧茶叶,以及一只红泥小炉。炉上铜壶里的水,刚刚滚过三沸,又被杜白羽用一丝精纯的法力强行压回到那将沸未沸的“蟹眼”状态。袅袅的水汽升腾而起,模糊了杜白羽专注到近乎虔诚的眉眼。
他先是拿起那薄胎茶杯对着夕阳看了看,红霞透瓷,一抹淡淡的霞光让白色的瓷身多了一抹温柔的红晕。
然后,便屏息凝神,提起铜壶,水流如丝如缕般精准地倒进了白瓷杯中。
杯底的茶叶被沸腾的水流温柔地托起,在沉浮之间,慢慢旋转、舒展开来,像一群被头场春雨浇灌的绿芽嫩叶。
随着沸水不断注入,一种清冽中包裹着奇异暖意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侵占了雅间内每一寸角落,同时也将街道上的喧嚣与繁华隔绝在了窗外。
杜白羽小心翼翼地端起白瓷茶杯,放到鼻子跟前狠狠地闻了闻,然后才将茶杯放到唇边,极其珍惜地啜饮了一小口。滚烫的茶水滑入喉间,随着喉结微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冽甘醇直冲鼻腔,仿佛雪山融水涤荡灵魂一般,四肢百骸也为之舒爽。
李纯阳吸了吸鼻子,眼神复杂地看着一脸陶醉的杜白羽:“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雪顶含翠】?”
作为一个从来不喝茶的人,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杜白羽这样一个冷静的人在看到好茶、闻到茶香后便好似换了个人,那感觉就好似一个赌徒上了赌桌一般。
杜白羽缓缓睁开眼,眼神里的迷醉尚未退尽:“你别看这吴老板是个普通人,但是就茶之一道而言,他可是个中高手,我俩也是因这壶茶而结缘,算是茶道好友!”,停顿片刻后,他接着问道:“你对老李的卜卦....”
杜白羽正打算跟李纯阳聊聊李生尔的卦象,雅间的门帘却无风自动。
一道纤细的身影裹挟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杜白羽轻轻放下茶杯,那令人迷醉的茶香还在唇齿间萦绕,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他带着一丝探究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来人一身素白长裙,两道淡淡的粉红,如同两抹粉黛,挥洒在了裙摆之间。她发髻高挽,几缕乌丝如细柳般垂在光洁的额角,额头的一朵金莲在夕阳映照下发出淡淡的光华,一双大大的眼睛,清澈剔透得如同寒潭深水,沉静得不见丝毫波澜。
看到是个女子,尤其是看到她眉心那朵金色莲花的时候,杜白羽心头一动,想起来当时在小拍卖会的时候这女子也曾出现过,不曾想如今又出现在了这里。
女子目光略过李纯阳审视的眼神,精准地落在杜白羽身上。
“杜少侠?”她的声音虽然清越,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凄婉哀怨,“魑魅族离落冒昧,打搅了。”
魑魅族?
听到这几个字,杜白羽和李纯阳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几个字:难道机缘又来了?
离落也不待杜白羽回答,便自顾自地走进房间,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杜白羽对面,伸出一根手指
“我此次来是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对于此女的行为,杜白羽倒是不以为意,毕竟能找到这里来就说明必是有人给她通风报信,仔细想想在黄金城能轻松掌握自己行踪的人,也就是十老会了,毕竟它那遍布全城的眼线不是摆设。
“交易?什么交易?”杜白羽不耐烦地问道,他最讨厌两件事:一是吃饭的时候被人打搅,一是喝茶的时候被人打搅。
“我想去雷音阁一趟,希望你能护送我去!”,也许是看出来了杜白羽的不耐烦,离落干脆利落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雷音阁?这么巧?
杜白羽眼神微动:“可方便告知姑娘去雷音阁所为何事?”
离落没说话,而是打出一道法决,随着法决打出,一个方形盒子缓缓出现在桌子上。
那盒子似木非木似玉非玉的,上面还贴着一张淡金色的符箓。
木鸳?看到那淡金的符箓,李纯阳眼皮跳了一下。
今天这是怎么了,刚出现了红色符纸,现在又冒出来个紫色符箓,原来眼前这张符箓不是他物,正是他化一门的十大地阶符箓之一的木鸳,而这个符箓最大的作用便是隔绝———将封禁的东西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其效果倒是有点类似紫薇双极大阵的感觉。
对于这个符箓杜白羽自然也认得,于是饶有兴趣地盯着方盒看了半天,然后指着问道:“那里面是什么?”
“魔火天焚”,离落说的时候一脸的淡然与从容,仿佛在说类似你好,再见这类的话。
可是对李纯阳就全然不同,当他听说木盒中装着的是魔火“天焚”的时候,就好似一颗惊雷在耳边炸响。
本来之前听杜白羽提起此魔火的时候他就表现出了巨大的兴趣,化一门作为以符箓著称的门派,最核心的就几样:符纸、咒印、火焰。
像“天焚”这种可以瞬间熔解刚玉的火焰,对于化一门来说绝对是难得的至宝,如果有机会能够得到,对于他个人及整个门派的修行来说都会产生无法想象的助力。
“离落姑娘,我能不能看看这魔火长什么样?”,李纯阳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对此,杜白羽倒是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意外,因为当初他就知道李纯阳对“天焚”感兴趣,如今东西就在眼前哪有错过的道理。
至于离落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因为她既然能够找到杜白羽来做交易,自是做足了心里准备,她并不担心魔火会被抢夺,因为,目前在修行界,除了这源自雷音阁的紫金木盒以外,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盛装的了这魔火,至于那紫金木盒早就用魑魅族的专属技能加持过了,除了本族人以外,其他休想抢夺。
思量至此,离落便点头道:“可以。”
说罢,便双手掐诀,同时口中低声念念有词。
随着她一番施展,一点紫色光华出现在指尖,就在紫色光华到达最盛之时,离落朝那木盒一点,将紫色光华注入了进去。
片刻后,那叫木鸳的符箓缓缓飘起,落在离落手中。
离落拿过木盒,轻轻打开,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自木盒内缓缓飘起,而就在那光球的最中心一簇褐色的火苗静静地漂浮在其中。
离落轻轻一吹,那光球便向杜白羽飘了过去。
杜白羽接住,看了一眼,便递给了李纯阳。
李纯阳接过光球,眯着眼,翻来覆去地盯着那簇明灭不定的褐色火苗看个不停,心中的热切与渴望之情溢于言表。
离落也不催促,任李纯阳仔细观瞧,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李纯阳才恋恋不舍的将包裹着魔火的光球交还给她。
离落将光球重新放进盒子里,贴上符箓木鸳,收起,然后对杜白羽说道:“按照我族大宗主跟雷音阁的约定,十五天后便是交割日,因为这魔火太过重要,因此,想请你一路护送。”
杜白羽本来对这事心中已有决定,虽然他们也确实要去雷音阁,但是中途突然来这么一个魑魅族人说要同行,这事怎么看都巧合的太过诡异,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自然是拒绝了,于是杜白羽抱歉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看我们不......”
然而,不等杜白羽说完,离落又补充了一句:“作为酬劳我们可以奉送给你一壶香茶!”
杜白羽拒绝的话说到一半的,听到有好茶,于是口风一转:“嗯?…这个…香茶?什么茶?”
作为一个嗜茶如命的人来说,只要是能有好茶,很多事情都可以商量,很多风险也都可以去冒。这就是杜白羽对茶的态度。
离落嫣然一笑,果然像传言中说的那样,这杜白羽果然是个嗜茶如命的人
“师兄可曾听闻我魑魅族古树栖霞?”
“难道你说的是栖霞晚照?”,杜白羽腾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表情变得无比的兴奋和热烈,眼睛里透露出狂热的光彩。
这人莫不是疯了?!
李纯阳一脸懵地看着杜白羽,这是他自认识杜白羽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态。
离落倒是显得很从容,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含笑看着杜白羽,她已确信杜白羽不会拒绝了。
杜白羽眼神在木盒和离落之间来回游走了好几次,最终嗫嚅着问道:“那个……离姑娘…那个…可否给我两毫?”
离落摇了摇头:“不好意思,这茶百年内只存了十毫,现在就剩下了这一毫了。”
“好,咱们一言为定,万不可食言!”,杜白羽果断地敲定这笔交易,开玩笑,那可是栖霞晚照啊!!
一想到当年在雷音阁品尝的那一杯,那绵厚醇香的口感,苦涩中带着无限回甘的味道,杜白羽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李纯阳看了看杜白羽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当他看到装着“天焚”的木盒时,又选择了沉默。
“当然,只要你能把我护送到雷音阁,栖霞晚照自是双手奉上!”离落肯定地说道。
事后,李纯阳曾经问过杜白羽:“不怕离落那事是个陷阱吗?”
杜白羽只告诉他:“为了“栖霞晚照”,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是要闯上一闯。”
“那东西就那般好吗?值得你不管不顾地冒险!”,李纯阳不解的问道
杜白羽舔了舔嘴唇,说道:“我曾经在聚星阁的一部典籍里看到过一句话,我想它应该能回答你的问题”
然后杜白羽便说出了那句让李纯阳终身难忘的话:“我们因欲望而无所畏惧,因无所畏惧而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