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云昭心头一紧,脱口而出,“那岂不是要您出二十万两?”
她看着萧衡难掩清俊的脸,活了两世的记忆翻涌——萧衡在皇子中算得上清廉,封地不富,哪来这么多现银?
“殿下,您都自顾不暇……我云氏已将玉矿献给陛下。”
萧衡眼中讶色更浓:“阿昭,云家的百年矿藏图何其珍贵,怎舍得献与皇兄?”
云昭垂下眼睫,掩去复杂心绪:“战事方歇,国库空虚如漏舟。矿藏若能解陛下燃眉之急,云氏满门自当竭力。捐银亦是同理,只是……”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陛下要的数目,太过骇人。一半朝臣怕是倾家荡产也拿不出。若真拿得出,按他们明面上的俸禄,这银子来源……又如何说得清?”
萧衡脸色微变,这正是他最大的忧虑,也是满朝文武此刻按兵不动的死结!
捐银是不得不捐,但要得太多,反而成了催命符,逼人暴露家底不干净。
“殿下不如再劝谏陛下,”云昭抬眼,目光恳切,“减免些,量力而行即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逼得太甚,恐生怨怼。”
萧衡沉吟片刻,重重点头:“阿昭所言极是,本王这就再去求见皇兄!”
奉茶的时辰到了,云昭端着茶盏侍立一旁,清晰地听到萧衡低声进言。
然而,御座上的萧烬只是慢条斯理地用一方锦帕擦拭着青云剑的剑锋,寒光映着他冷硬的侧脸。
“皇兄……”
“不必再说。”萧烬打断,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旨意已下,断无更改。至于届时能否拿出……”
他抬眼,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过殿内侍立的几名宫人,最后在云昭身上极快地顿了一下,“朕自有计较。然此议,不得外泄一字!”
云昭端着茶盘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茶水险些泼出!【不得外泄?这殿里站着七八个人,谁是秦王的人?谁是太后的眼线?昏君!你这是把我们全架在火上烤!泄密是死,守密也未必能活!】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避开这无形的杀机。
萧烬的目光却再次云昭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云昭,你云氏既献了矿藏图,功在社稷,此次捐银便免了。”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试探,“你兄长云霆在边关抵御外侮,军饷……可还充足?”
【当然缺!缺得厉害!狗皇帝你心知肚明!前几次奏报要饷,都被你以国库空虚搪塞回去,还不是云家变卖家产自掏腰包顶着!】
云昭心中怒骂,面上却只能恭敬跪下:“回陛下,边关苦寒,粮草辎重消耗巨大……军饷,确是捉襟见肘。”
萧烬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发出沉闷的声响,似乎在权衡。片刻,他淡淡道:“待此次捐银事了,朕会从库中拨出二十万两,专供云霆军需。”
【二……二十万?!】云昭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前几次哭穷都不给,现在怎么突然大方了?这阴晴不定的暴君又在打什么主意?】
萧衡也面露惊异,但他更忧心眼前僵局:“皇兄,臣弟已带头捐了十万两,可百官依旧观望,毫无动静。这般下去,三日之期转瞬即至。不如……臣弟带人,挨家挨户去‘请’?”
【硬逼?狗急跳墙更麻烦!】云昭蹙眉。【不如……找个典型开刀?专挑那些后宫有娘娘撑腰、家底又厚的……杀鸡儆猴!】
她这念头刚闪过,萧烬那双洞察人心的眸子便精准地锁定了她,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探究:“云昭,对此僵局,可有什么‘好’主意?”
【有也不告诉你!阿父千叮万嘱,入宫要装鹌鹑!】云昭把头埋得更低,声音细若蚊呐:“奴婢愚钝,不敢妄议朝……”
“朕恕你无罪!”萧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说!”
张福安在一旁也投来鼓励的眼神:“云姑娘,陛下既开了金口,但说无妨。”
压力如山!云昭深吸一口气,目光飞快地扫过殿内垂首侍立的几名宫人——这些人里,必有眼线!
她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奴婢斗胆。陛下,堵不如疏,不如……散些‘风声’出去?”
“哦?何解?”萧衡追问。
“譬如……”云昭心一横,“今夜陛下若翻某位娘娘的牌子,便让‘有心人’不经意间透露出去,说是因为娘娘的母家捐银甚巨,得了陛下欢心。其余人闻风,为家族前程计,为宫中娘娘计,必会……争先恐后!”
“妙啊!”萧衡眼睛瞬间亮了,忍不住击掌赞道,“阿昭!此计甚妙!攻心为上,不费一兵一卒!难怪当年书院论策,你总能拔得头筹!”
萧烬的眸色骤然加深,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盯着云昭,那目光仿佛要将她彻底看穿。片刻,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令人心悸的弧度:“张福安。”
“老奴在!”
“传旨,今夜,翻刘妃的牌子。”萧烬的声音斩钉截铁,“再让咱们的人,‘好好’告诉御史刘大人,他捐的那五万两‘雪中送炭’,朕……记下了。”
刘妃!刘御史的嫡长女!
三年前萧烬登基时入宫,一直默默无闻,不受恩宠。
用她和她那以清直闻名的父亲开刀,再合适不过!
此令一下,如同在平静的死水中投入巨石。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后宫前朝。
延英殿的门槛几乎被踏破!各宫妃嫔的宫女、心腹太监络绎不绝,捧着银票、匣子前来“捐银”,个个脸上带着急切与期盼。
刘妃一夜之间被晋为贵妃的消息,更如同烈火烹油,彻底点燃了后宫嫔妃和她们背后家族的“热情”!
皇帝带着张福安起驾前往新晋刘贵妃的宫殿。喧嚣的殿内终于安静下来。
萧衡还未离开,他走到心神俱疲的云昭面前,目光复杂,带着关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阿昭,你呢?这深宫险恶,你打算……何时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