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北斗七星纹(1 / 1)

“冤枉啊!妾身只是逃荒的百姓,被人贩子拐骗来的……”惊慌的春梅话音未落,就被五大三粗的百夫长李山一脚给踹翻在地。

“既然不肯承认是水匪流寇,那就是金国派来我大宋。宣抚司早有密报,金人专挑妇孺扮流民来我大宋刺探军情!”李山恶狠狠地瞪着眼皮底下如蝼蚁的人,“细作都爱装流民!”他手里火把的光焰在这寒夜里劈啪出猩红的光晕。

“把头抬起来!”炙热的火把突然压低,橙红色的光瀑倾泻而下,照亮少女们惊恐的瞳孔。

李山铁塔般的身躯笼罩住哑女珊玥,他的甲胄缝隙里渗出的汗滴混着火星溅在她手背,烫出细小的焦痕。

壮丁老杨突然扑到将军张耀面前,脸上血痂混着冻疮:“军爷明察!小的们是被人贩子掳来的!”长枪枪柄狠狠砸在他太阳穴上,闷响惊得角落里几个孩童大声尖叫。

精瘦的掌旗官捏着文书冷笑,羊皮纸上带着墨香的‘金国细作’四个大字,他抽出佩剑挑起承瑾背在身上湿漉漉的狐裘,剑锋挑开包囊,示意让人打开搜查,冷声道:“瞧这双眼睛,透着股子狠劲,哪像寻常良家女?”

包囊内的北斗七星纹掉在承瑾膝下,她默默用双膝夹住,迅速而敏捷地将此物藏入袖套内。

这北斗七星纹是前夜老木匠用指甲刻的。

“谁是主谋?”将军张耀阴冷的目光扫视大家,一声令下,“不交出焚火主谋,全部打入大牢!”

随即,士兵们将铁链套在壮丁们和姑娘们的脖颈上,孩童被粗暴地拎起塞进囚车,喊冤的壮丁们正被长矛枪抽打着。

承瑾大声疾呼:“官爷——主谋是妾身!是妾身!”她再次确认袖套内的北斗七星纹给藏稳妥了。

当“妾身是主谋”五个字从承瑾口中吐出时,“细作的舌头倒快!”张耀冷笑道,他手里的十三节钢鞭已破空抽袭在她的右肩,二十多斤重的铁节瞬间撕开棉袄,碎布纷飞间,扯裂单襦内的皮肤被倒刺扯出几道血痕。

承瑾闷哼一声向前扑倒,额头重重磕在泥浆上,“我们不是细作——”还未抬起头,第二鞭已如毒蛇缠上她的后腰。

钢鞭夹着铁锈味的疾风扫过耳畔,皮开肉绽的剧痛让她几乎咬碎牙齿。

张耀居高临下地俯视承瑾蜷缩的身体,靴底碾过她散落的青丝:“细作的骨头,比我想象中还硬——”又是一鞭腾空而起,狠狠落在承瑾的左肩。

承瑾在恍惚间,被拖着丢入囚车,她的手再次探入袖套内,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在!

几十个被铁链锁住的身影蜷缩在泥泞中,仿佛是被抽筋的残叶,在众官兵投下的巨大阴影里簌簌发抖。

承瑾被押解的囚车颠得五脏六腑剧痛。有伤在身无法行走的梦琴也被丢进囚车。

梦琴蜷缩在承瑾膝头,发间还沾着泥草,满身的伤痛和满脸的怯弱掩不住眼底的警惕。

“都给我老实点!”押解的裨将用刀柄敲打车栏,铁手套擦过承瑾手腕,刮伤的部位溢出腥红的血丝。

已痛到无法呼吸的承瑾叹道:“莫非是我害了大家?”

梦琴眼里淌着泪,她试着挪动遍体伤痕的身体,每动一下,原本开始结痂的伤口因江水浸泡后,便是撕心裂肺的痛。她依然动了动,嘴角微扬,用尽浑身力气似的,轻轻地摇一下头。

……

天亮了,噩梦惊醒。

自从没了家人后,噩梦一直不曾放过她,撕扯着她。

自从得知弟弟还在这世上,这才让她挣扎着活着,为的是找到弟弟,为的是给家人找到真相为家人报仇。

但是这世道,这条路艰苦难行。

囚车穿过中华门时,承瑾听见城外隐约的金鼓之声。城头守军来回奔走,灯笼上的‘宋’字被风吹得歪歪扭扭,像垂死之人的最后一笔。

梦琴忽然攥住承瑾的手指,指向街对面——几个金兵俘虏被游街示众,百姓们扔着烂菜叶,却没有人敢大胆喊出声。

“看什么看!”裨将挥鞭抽向围观的人们,承瑾睁开红肿的双眸,趁机打量四周:绸缎庄的幌子半掩,往日熙熙攘攘的勾栏瓦肆大门紧闭,宣膳坊的烤鸭摊都没了踪影。

这如今的江宁府也没有祖父描述中的江宁府热闹繁景。

她伸手摸向藏在袖套内的北斗七星纹。

地牢设在邗沟漕运司地下,这里的霉味令人窒息。

承瑾被两士兵拖着扔进牢房时,看见春桃正用碎瓷片在墙上刻划,青梅则将绣线拆成单股,缠在指节上,流泪道:“他们不管我们是不是金国的细作,要把咱们押进汴京献给金使。”

老木匠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他的左腿已被铁链锁在石柱上,“方才听见兵卒说,斡离不的使团今日入汴京..….”

承瑾浑身一震。

阿爹在时曾与邻舍们议论过的——斡离不,那个曾率军围困汴京的金国二太子。

她忽然想起阿娘曾绣在帕子上的诗:“京华血泪深,青鸟难渡关”,此刻竟似成了谶语。

梦琴突然指着牢顶,承瑾抬头,看见椽木间漏下的月光,在地面织成北斗星的形状。

“有办法了。”她压低声音,示意春桃靠近。

“漕运司地牢的通风口直通淮河,然后由淮河转汴河抵达汴京。长江是江宁府境内的重要河流,也是连接江宁府与其他地区的重要水运通道,在这条前往汴京的路线中,长江是起始段的关键河流。戌时三刻水位最低...…老叔,当年修漕渠时有暗门。”承瑾听她的祖父与阿爹讲过。她祖父当年参与过修漕渠。

老木匠眼中闪过精光,刚要开口,却听见地牢外传来靴声。

“请问小娘子,你的那件深紫色狐裘从何而来?”来人穿着锦袍,腰间玉带上缀着珍珠,正是邗沟漕运总督陆北强。

“老实交待,敢耍花样绝不轻饶!”李山恶言恶语。

“那件狐裘先还予我,我再告知你们它的来历。”承瑾面不改色,一副无畏李山的态度。

承瑾被拖着走进花厅,案上摆着精致的蜜饯果子,墙上挂着的,竟是她被拿走的深紫色狐裘大衣。

张耀瞪着承瑾,“快说,这件狐裘你从何而来的?”

“官爷要我说,妾身说了,官爷又会信吗?”承瑾红着眼,“妾身们被叫许平的人贩关在货舱内,为了自救才想方设法逃出货船,被逼无奈才放火逃生。妾身该死,不该把那些无辜的孩童、小娘子们和壮丁们的命搭进这牢狱之中。”

“既然官爷说是官船,那为何官船给人贩子为非作歹?”

最新小说: 朱砂引:鹂妃涅槃录 重生八零:辣媳逆袭成首富 暧昧获胜 肇事男友 和暴君共享痛感后,他成了恋爱脑 愿盛世繁华 全网黑的顶流有个千年前的小祖宗 今载酒 风止起九月洲 当八零碰上九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