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着咖啡的手在半空顿了半秒，杯壁的温度透过骨瓷渗进掌心。
隔间里的说话声像被按了暂停键，李总监抱着文件经过时，公文边角擦过我工位挡板发出“唰“的轻响，我这才装作刚发现似的抬头——茶水间门口挤着四五个人，林晓正踮着脚，涂着裸色甲油的手指在空气中画圈：“真的，我昨天下班特意等了半小时，王少那辆玛莎拉蒂就停在公司后门，范经理上车时......“
“林晓。“我喊她名字时，咖啡杯底磕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
她的脸“唰“地白了，马尾辫随着转身的动作甩到肩后，几个凑着听的同事像被烫到似的散开，行政部小张假装整理绿植，销售部老刘低头看手机，可手机屏明明黑着。
我坐进转椅，鼠标点击开今日日程表，视线却落在右下角的时间上：8:23。
团建夜赵钱两派撕破脸，今早八点二十三分，绯闻准时炸在办公室。
多精准的时间差——正好够消息在早高峰地铁里发酵，在电梯间扩散，在我踏进办公室时形成包围网。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白助理的消息：“邹总让我转达，需要配合随时说。“我捏着手机走到茶水间，接水时瞥见林晓缩在角落，指甲盖泛着白——她上个月刚因为虚报差旅被我驳回报销，此刻看我的眼神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早啊。“我拧上保温杯盖，声音轻快得像在聊天气，“听说你昨天下班挺晚？“
她喉结动了动，指尖绞着工牌绳：“就、就加了会儿班......“
“下次加班记得找前台登记。“我拍拍她肩膀，力道比钱总昨晚轻得多，“公司规定非必要加班要备案，别被考勤机扣了全勤。“
回到工位时，肖技术员抱着笔记本电脑站在我身后，眼镜片上蒙着层雾气——他刚从实验室跑过来，白大褂前襟还沾着试剂渍：“范经理，您让我监控的内部通讯系统，匿名账号的消息源找到了。“他点开屏幕，蓝色的数据流里跳出个IP地址，“就在十七楼行政部，和林晓的工位在同一区域。“
我对着屏幕眯起眼，十七楼是赵总嫡系的地盘。
昨晚钱总当众说要查账，赵总派的人急了——他们不敢直接动钱总，就拿我这个“钱总心腹“开刀。
王宇那身金链子和赵总外包公司的火焰纹身，倒是成了最好的靶子。
“辛苦你了。“我抽出抽纸递给他擦眼镜，“能定位到具体账号吗？“
“正在破解。“他推了推眼镜，“不过可能需要两小时——“
“叮“的一声，邮箱提示音炸响。
我点开新邮件，合作方陈总的名字刺得眼睛发疼：“关于今日项目会议，因贵司项目负责人范晓萱女士与高层管理人员存在不当私人关系，我方决定暂停合作......“
后槽牙抵着腮帮，我能尝到血腥味。
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陈总，今日上午十点我将携带项目数据前往贵司，下午三点前必给您明确答复。“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手机在掌心震动，是王宇的微信：“萱萱，网上那些照片不是我传的，我可以......“
我直接拉黑，抬头时正撞进肖技术员的视线。
他指了指电脑：“账号找到了，是行政部张姐的小号，她上个月刚给儿子办了留学手续，账户流水......“
“够了。“我打断他，把保温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喉咙被烫得发疼，可这疼比心里那团火舒服多了——张姐儿子的留学机构，正好是赵总夫人投资的。
窗外的阳光突然被云遮住，阴影漫过桌面。
我翻开抽屉最底层的文件夹，“项目透明度计划“的封皮还带着去年打印时的墨香。
上周邹逸说“你要规则“，现在看来，是时候让这摊浑水见见光了。
手机在这时震动，白助理的消息跳出来：“邹总让我提醒，三点前需要结果。“
我合上文件夹，指腹在封皮上轻轻一按。
茶水间方向又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这次我没再抬头——等下午部门会议时，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有些刀，是要用来剖开真相的。
十点的部门会议，我踩着分针刚过十二的点推门进去。
椭圆形会议桌旁，赵总派系的张副总监正用指甲盖敲着桌面，见我进来，指尖顿在半空——他西装袖口的金袖扣闪了闪，和王宇那条金链子一个款式。
“人齐了？”我把“项目透明度计划”的文件夹“啪”地拍在桌上，目光扫过全场。
林晓缩在角落，工牌绳在指尖绕成死结；行政部张姐捏着保温杯，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会议记录上洇出个深色的圆；肖技术员推了推眼镜，键盘在桌下敲得噼啪响——他在实时同步计划文档到所有人的邮箱。
“从今天起，所有对外沟通记录将同步存档至第三方监管平台。”我翻开文件夹，第一页是和公证处签的合作协议，“客户邮件、会议录音、数据传输日志，全部可追溯。”
会议室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风声。
张副总监的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我直接把投影仪遥控器丢给肖技术员：“放上周和陈总对接的会议录像。”
屏幕亮起的瞬间，张姐的保温杯“当啷”掉在地上。
录像里，陈总指着数据模型说“这个风险点需要再确认”，我的声音清晰得像刚录的：“已同步风险评估报告至您邮箱，附件里有三位行业专家的签字。”画面切到邮件界面，发送时间是会议结束后十分钟——正好是张姐往匿名账号里传绯闻照片的时间。
“陈总今早暂停合作的邮件，说我‘存在不当私人关系’。”我把手机往桌上一扣，屏幕朝上显示着未读的“已读”回执，“但他刚回复，等看完这份录像和存档记录，十点半的视频会议照常。”
林晓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范经理，我……”
“坐下。”我打断她，“你昨晚在公司后门等王少半小时的考勤记录，我让行政部调出来了。”我抽出第二份文件推过去，“非必要加班没备案，按规定扣全勤奖。至于你传的那些照片——”我扫了眼张姐，“拍照片的人用的是行政部的工作手机，定位在十七楼茶水间。”
张姐的脸白得像会议桌上的A4纸。
赵总派系的人开始交头接耳，市场部李姐偷偷拽了拽张副总监的袖子。
我敲了敲投影仪遥控器：“还有问题吗？”
没人说话。
肖技术员关掉投影，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我看见张副总监捏着钢笔的手背青筋直跳——那支钢笔是赵总去年送的定制款，笔帽刻着“赵氏集团”。
散会时，林晓抱着笔记本撞翻了椅子，张姐弯腰捡保温杯时，我瞥见她手机屏幕亮着，是条未读短信：“按原计划，别慌。”发件人备注是“赵太”——赵总夫人的微信名，和她儿子留学机构的法人同名。
茶水间的玻璃门在我身后“吱呀”一声开了。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王宇身上的香水味太浓，混着烟草味，像把呛人的刀。
“萱萱，我就说那些照片不是我传的。”他倚在水池边，金链子在领口晃，“昨晚在后门等你，是想告诉你……”
“停。”我转身，手里的马克杯重重磕在台面上，“王少，你爸让你在公司挂职，是让你学管理，不是让你当绯闻工具。”我掏出手机，调出今早拉黑他前的聊天记录，“你昨晚十点二十发的‘萱萱，我在后门等你’，正好是照片拍摄时间。”
他的笑僵在脸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我就是……”
“要么现在去陈总公司，当着所有合作方的面说‘那些照片是有人冒用我手机发的’。”我把工牌往兜里一塞，“要么明天全公司都知道，王少追人不成，故意放绯闻博关注。”
他盯着我，喉结动了动。
茶水间的顶灯突然闪了两下，阴影里他的瞳孔缩成针尖——这是他被戳穿时的习惯动作，我上周和邹逸吃饭时见过。
“算你狠。”他扯了扯领带，转身时撞翻了纸巾盒，抽纸撒了一地。
我弯腰捡纸，看见他手机屏保是张合影——他和赵总夫人的儿子勾肩搭背，背景是那所留学机构的校门。
深夜十点，办公室只剩我桌前一盏台灯亮着。
菲尼克斯人工智能生成的信息传播路径图在电脑上闪着蓝光，红色箭头从行政部张姐的工作手机出发，跳到赵总派系公关主管的私人账号，再炸开成上百个匿名小号，最后精准砸在陈总助理的邮箱里。
“肖哥，查一下公关主管上个月的报销记录。”我拨通电话，指尖敲着键盘调出财务系统，“重点看他有没有和‘星耀公关’的往来——赵总夫人的表弟开的那家。”
“已经在查了。”肖技术员的声音带着兴奋，“他上周刚签了笔十万的‘舆情维护费’，备注是‘处理范晓萱相关负面’。”
我笑了，把路径图截成二维码，发进部门群：“明早晨会，有些东西要给大家看看。”
窗外的月光漫过桌面，照在“项目透明度计划”的封皮上。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白助理的消息：“邹总说，他等你明天的好消息。”
我关掉电脑，站起身时后腰一阵酸痛——这是契约能力用多了的后遗症。
但没关系，等明天晨会把公关主管的“舆情维护费”摆出来，那些在背后捅刀的人，该尝尝被刀尖抵住喉咙的滋味了。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次第亮起，尽头的电梯显示“17楼”——赵总办公室在十七楼。
我按了下电梯按钮，金属镜面里映出我发红的眼尾，却没半分疲态。
明天晨会，该让某些人知道，他们的刀，该收一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