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秘密(1 / 1)

等到许佑宁醒来后,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了。

她一睁眼便焦急的寻找弟弟的身影,直到看见薛衍端着茶进门来。薛衍看见她醒了,连忙将在院子里捡鸡蛋,说是要给姐姐吃的许佑安也喊了过来。

小家伙看见姐姐醒了,哭着便跑上去抱住了她,好久才平复下来,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许佑宁哄着他去睡了觉,这才坐下来跟薛衍说会儿话,还给他看了那个被她放在了枕下的残片。

薛衍装成不知道的样子,故作镇定,随而给许佑宁递了杯茶,然后便将事情经过朝着她一一道来,当提到绑匪询问关于“父亲留下的东西“时,许佑宁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们...真是这么问的?“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薛衍点头,犹豫片刻又道:“还有...我爹也来了。“

“薛大人?“许佑宁猛地抬头,“他怎么会...“

“说是宫宴上听说我惹事,来收拾烂摊子。“薛衍皱眉,“但我总觉得不对劲。他听到绑匪的问题时,反应很奇怪。“

许佑宁沉默良久,突然转身进屋,片刻后拿着一个褪色的香囊出来:“这是我娘去世前留下的唯一物件,应该是我爹给她的,里面只有这个。“她倒出一枚小小的铜钥匙,“我试过所有能想到的锁,都不匹配。“

薛衍接过钥匙仔细端详:“这纹路...像是官制的东西。“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绑匪提到李尚书...“

“李尚书?“许佑宁眉头紧锁,“我爹生前只是个小吏,怎会与尚书大人有牵扯?“

两人相对无言,唯有秋风拂过院中桂花树,发出沙沙声响。远处传来打更声,已是四更天了。

“明日我去查查李尚书的底细。“薛衍最终打破沉默,“你今晚锁好门窗,别再出什么岔子。“

许佑宁点点头,突然问道:“薛衍,你爹...与我爹可相识?”

薛衍一愣:“这...我从没听爹提起过。“他见许佑宁神色黯然,忍不住安慰道,“别想太多,等审问结果出来...”

“审问?“许佑宁苦笑,“你觉得我们能知道真相吗?你爹明显不想让我们插手。“

薛衍语塞,他又何尝没看出父亲的异常。

许佑宁沉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指尖微微发颤。薛王爷的反应太不寻常了,那瞬间的滞涩,还有那枚被他快速收起的铜牌……她爹许明远,一个在薛衍口中“从未被提起过”的名字,为何会让位高权重的薛王爷如此在意?

薛衍看着她低垂的侧脸,月光在她纤长的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显得格外脆弱,又带着一股执拗。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阿宁……”他刚开口,却被许佑宁打断了。

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薛衍,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薛衍,带我去见你爹。现在。”

薛衍愣住了:“现在?这都四更天了,而且……”

“我等不到明天了!”许佑宁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佑安差点出事,绑匪问的又是关于我爹的事情!现在薛大人又……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关于我爹的事!薛衍,那是我爹!我连他到底怎么死的,留下什么都不知道……求你!”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薛衍心头一紧。许佑宁从未用这样近乎哀求的语气对他说过话。看着她眼中翻滚的痛楚和疑惑,他无法拒绝。父亲的异常,绑匪的指向,还有许佑宁手中那把打不开任何锁的钥匙……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网,越收越紧。

“好。”他沉声道,不再犹豫,“我带你去。但阿宁,无论我爹说什么,你……别冲动。”

---

薛府书房,灯火通明。薛长瑢并未就寝,他坐在书案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摊开的一卷旧档上,眉头深锁。那枚边缘磨亮的“许”字铜牌,就静静躺在案头,在烛火下泛着幽冷的光。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紧接着是儿子薛衍带着一丝犹豫的声音:

“爹?”

薛长瑢迅速将铜牌扫入袖中,合上案卷,沉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薛衍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脸色苍白却眼神执拗的许佑宁。

薛长瑢的目光在许佑宁身上停顿了一瞬,眼神复杂难辨,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威严:“衍儿,不是让你明日再来?许丫头也来了?”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寻常问候。

许佑宁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屈膝行了个礼,声音清晰却带着微微的颤抖:“深夜打扰王爷,佑宁万死。只是……事关家父,佑宁心中疑窦难安,实在无法等到天明,斗胆前来,求王爷解惑。”她抬起头,直视着薛长瑢,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恳求、不安和不容回避的探寻。

薛长瑢端坐不动,烛光在他深刻的五官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更显威严。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芯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薛衍站在一旁,手心微微出汗,紧张地看着父亲。

“哦?”薛长瑢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关于令尊许明远?”

“是!”许佑宁像是抓住了浮木,急切地道,“王爷,您认识我爹,对吗?绑匪今晚抓走佑安,问的就是我爹临死前给我留了什么。而您……您听到绑匪的话时,反应……还有您捡到的那枚铜牌……”她顿了顿,鼓起最大的勇气,“那枚铜牌,与我有关,对吗?它是不是……我爹的东西?”

她的问话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薛长瑢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紧紧锁在许佑宁脸上。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薛衍下意识地向前挪了半步,隐隐将许佑宁护在身后。

薛长瑢的目光在许佑宁和儿子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许佑宁那双酷似故人的眼睛上。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许佑宁几乎要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心一点点沉下去。

终于,薛长瑢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疲惫和沧桑:“是。我认识许明远。”

短短几个字,却像惊雷在许佑宁耳边炸开!她身体晃了晃,被薛衍及时扶住。薛衍也震惊地看着父亲,他从未想过父亲会如此干脆地承认。

“王爷你……你是我爹的旧友?还是同僚?”许佑宁的声音发紧,急切地追问。

薛长瑢的视线移开,望向窗外深沉的夜色,仿佛在穿透时光回溯往事。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在袖中捻动,那里藏着那枚冰凉的铜牌。

“旧识。”薛长瑢的声音低沉而遥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许明远……你爹他并非如你所知的那般简单。”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抛出了一个更深的谜团。

许佑宁的心猛地一沉:“那……那他究竟是怎么死的?那些绑匪,还有李尚书……是不是跟我爹的事有关?王爷,求您告诉我真相!”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那是压抑了多年的委屈、迷茫和对父亲深切的思念。

薛长瑢看着她的泪水,威严的眉宇间掠过一丝极快的不忍,但随即被更深的凝重取代。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得很长。

“许丫头,”他的语气变得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告诫,“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你爹……他希望你和你弟弟平安顺遂地活着,远离是非。今晚的事,我会查清,给你一个交代。但关于你父亲的过往……到此为止。”

“为什么?!”许佑宁失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痛苦,“那是我爹!我有权知道!”

“知道真相的代价,你付不起。”薛长瑢的声音冷硬如铁,带着上位者不容置喙的决断,“今夜的话,到此为止。衍儿,送许丫头回去。明日一早,来见我。”最后一句是对薛衍说的,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他转过身,背对着他们,重新望向窗外那轮清冷的中秋月,那背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孤寂而沉重,仿佛背负着无法言说的秘密。

许佑宁还想再问,却被薛衍紧紧拉住了手臂。他看到了父亲背影中透出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疲惫与坚决,知道此刻再追问也无济于事,只会让父亲更加封闭。

“阿宁,先回去。”薛衍低声劝道,声音里也充满了复杂和困惑,但更多的是对许佑宁的担忧。

许佑宁看着薛长瑢那隔绝了所有交流的背影,又看了看案头那本刚刚被合上的、不知记载着何种秘辛的旧档,心中的疑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父亲“不简单”?王爷讳莫如深?还有那枚铜牌……它们像无数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旋转,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真相。

她最终被薛衍半扶半劝地带离了书房。房门关上的瞬间,薛长瑢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紧闭的门扉上,袖中的铜牌被他紧紧攥在手心,硌得生疼。他低声自语,那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带着无尽的沉重:

“许明远啊……你这对儿女,终究还是被卷进来了……这盘棋,怕是更难下了……”

******

薛衍扶着失魂落魄的许佑宁走出书房。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在许佑宁脸上,却比不上薛长瑢那句“到此为止”带来的冰冷。她浑身都在微微发抖,一半是夜凉,一半是心寒。

“阿宁……”薛衍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和空洞的眼神,心疼得揪紧,“别这样,我爹他……他一定有他的苦衷。他答应会查清佑安的事,就一定会……”

“苦衷?”许佑宁猛地停下脚步,抬起头,眼中那点残余的泪光已被一种近乎燃烧的执拗取代,“什么苦衷能让他对一个死去同僚的女儿讳莫如深?‘并非如我所知的那般简单’……‘暗棋’?薛衍,我爹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许府会起大火?为什么有人会盯上佑安?”她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穿透夜色的尖锐,每一个问题都像砸在薛衍心上。

薛衍一时语塞。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讳莫如深,也从未见过许佑宁如此……近乎绝望的执着。他只能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阿宁,你冷静点。我爹的话虽然……但他说得对,有些事知道未必是好事。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佑安和自己……”

“保护好?”许佑宁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指着书房的方向,“薛王爷连一句实话都不肯给我,我怎么保护?绑匪冲着‘我爹留下的东西’来抓佑安!今天绑的是佑安,明天呢?会不会是我?他们想要什么?那把打不开任何锁的钥匙?还是别的我根本不知道的东西?我连敌人是谁,为了什么都不清楚,薛衍,你告诉我,我怎么保护?”

她的质问如同连珠炮,字字泣血,在寂静的回廊里回荡。薛衍看着她眼中翻涌的痛苦、愤怒和深深的恐惧,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无法反驳,父亲的态度确实令人心寒,也把许佑宁推入了更深的恐惧迷雾之中。

“阿宁,我……”薛衍喉头发紧,他忽然做了一个决定,“信我一次。我爹不说,我们自己查!绑匪提到了李尚书,这就是线索!那把钥匙,我帮你找它能开什么锁!我……”

“嘘!”许佑宁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捂住了薛衍的嘴,眼神惊恐地望向书房紧闭的门窗。

薛衍也瞬间屏住了呼吸。

书房内,隐约传来父亲低沉而冷肃的声音,像是在对谁说话,但书房里明明只有他一人!

“……人已秘密押入地牢丙字三号,嘴封死了。但‘那边’耳目众多,未必能瞒多久……是,李府管事……哼,老狐狸丢卒保车罢了……他真正要试探的,恐怕是我薛府的反应……”

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但足以让窗外的两人心惊肉跳!父亲在和谁说话?大理寺地牢?丙字三号?那是关押重犯的地方!李尚书……管事果然只是幌子?试探薛府?

许佑宁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身旁的薛衍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手中折扇都因为他过度紧张的用力像是快要断掉,发出咯吱的声音。

就在这时,薛长瑢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告诉‘影七’,盯紧李府,尤其是后角门和西跨院。还有……查一查最近半年,京城所有典当行、古玩铺子,有没有人出手过带‘许’字印记的旧物……对,特别是……铜器。”

“许”字印记!铜器!

许佑宁和薛衍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涛骇浪!许佑宁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空无一物,但她贴身珍藏的那枚小小的铜钥匙,边缘似乎也有细微的、难以察觉的纹路……她爹留下的!

书房内的声音沉寂下去,仿佛刚才的低语只是他们的幻觉。

许佑宁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在冰冷的廊柱上,大口喘着气。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被欺骗、被隐瞒的愤怒,以及不顾一切也要揭开真相的决绝——正在恐惧的废墟上熊熊燃烧。

“薛衍,”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量,“送我回去。”

薛衍看着她眼中那簇骤然亮起、仿佛能焚毁一切迷雾的火焰,心头巨震。他明白,父亲的阻拦和警告,还有这深夜秘闻,非但没有吓退她,反而彻底点燃了她骨子里那份来自她父亲的倔强和孤勇。

“好。”薛衍重重地点头,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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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许家小院时,已是五更天,东方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许佑宁坐在弟弟床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眼中的火焰渐渐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决心。

她轻轻关好弟弟的房门,走到自己房间。没有点灯,就着窗外微熹的晨光,她从贴身的荷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枚小小的铜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一颤。

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块柔软的细棉布,沾了点清水,借着越来越亮的天光,开始极其仔细、极其缓慢地擦拭着钥匙的每一寸表面,尤其是那些细微的沟壑纹路。

一下,又一下。

她擦得无比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心头的纷乱、恐惧、愤怒,都在这机械而专注的动作中暂时沉淀下来。

突然,她的手指在钥匙柄部一个极其微小的凹槽处停住了。她凑近,几乎将眼睛贴在钥匙上。

那不是污垢。

在反复擦拭下,凹槽深处,极其细微的、被岁月和尘垢掩盖的纹路,终于显现出了模糊的轮廓——那是一个小小的、蜷曲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图案。像一只……盘踞的兽?

许佑宁的心猛地一跳!这个图案……这个模糊的兽形纹饰……她见过!

电光火石间,记忆碎片闪回——就在刚才薛府书房,薛王爷转身背对他们时,他那绯色官袍的宽大袖口,金线刺绣的滚边纹样里,似乎就隐着类似的、更为繁复华丽的兽形图案!那是……麒麟?还是狴犴?

官制纹样!薛王爷官袍上的纹样!

许佑宁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握不住那枚小小的钥匙。父亲留下的钥匙,边缘隐藏的纹路,竟与当朝王爷官服上的规制纹饰有关联?!

父亲许明远,一个在所有人印象中籍籍无名的小吏……薛王爷讳莫如深的“暗棋”……绑匪追问的父亲遗物……李尚书府的影子……还有薛王爷袖中那枚刻着“许”字的铜牌……

所有的线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开始疯狂地旋转、碰撞,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却又迷雾重重的巨大漩涡中心。

许佑宁紧紧攥住那枚冰冷的钥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晨光透过窗棂,照亮了她眼中再无半分迷茫,只剩下磐石般坚定的光芒。

父亲,您到底是谁?留下了什么?

薛王爷,您又在极力掩盖什么?

还有那藏在暗处,为了得到“东西”不惜对佑安下手的黑手……

她不会再等,不会再被动地接受这些“保护”和“到此为止”。

她要自己,亲手把这一切,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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