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这么贵,真是要命了!”林夏盯着自己手机上微信支付的账单,一个个的数字让她咋舌。这两天,她去交了两个孩子半年的培训费用,整整八万。下个半年的培训费用也不会少于这个数字。不工作,越来越少的存款让林夏心里发慌,她决定收拾好心情,努力找工作。

人的心情有时候也是难以理解的。刚开始休息在家,林夏觉得心神不定,总觉得工作日在家里不踏实。去超市,她觉得店员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去学校接送两个孩子,熟悉的家长问:“今天没上班啊!”林夏说:“今天休息的。”可每天都说休息,林夏心里就觉得也不是个滋味,好像自己被这个时代抛弃了一样。还有,她会觉得孩子们也没有因为她的陪伴学习更好了。可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林夏又觉得这样不用起早贪黑、生活规律的生活简直太棒了。可以随意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时间压力。可普通人独自一人养育两个娃,没有收入,长期压力还是蛮大的。

林夏找工作的资本还是有的。她的专业技能无论是资质还是实战能力都是拿得出手的,英语口语可以跟老外无障碍交流、参加英文会议也是得心应手。她的目标是一个月内找到跟之前同等的工作。她仔细修改更新了简历,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猎聘、boss、前程无忧、智联几个招聘平台上投简历。工作机会中虽然有不少年龄要求在40岁以下的,但还是有一些企业不限制年龄的。看着经验要求都很契合,林夏自信满满的投简历,初期不少猎头联系她。她也是一个个的分析各个机会的优劣势,可通知面试的机会却是很少。林夏也没有失望,好事多磨嘛。她继续着每天的简历投递。可两个月过去了,除了异地的、单休的,可通勤距离内一个合适的面试机会也没有。

林夏有些沮丧,也有些苦恼,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她试探性的扩大一些可承受的通勤距离,也接受单休,有了几个面试机会。可面试时,她就知道没戏。有一家不停的问她做过项目的具体细节,后来知道这家公司没有意愿付林夏这样的薪资,但内部员工又搞不定类似的方案。她们的面试不是真的面试,是借此学习这类项目的运作。还有一家,沟通面试意向的时候说招聘岗位是总监,等到三轮面试通过,沟通offer时是经理岗,解释是说公司内部还没有总监岗位设置。

还有一次面试也是让林夏印象深刻。那家公司距离不远,离家21公里。林夏循着导航一路开过去,最后两公里经过一大片的农田,心里很是纳闷:“难道这家公司在农田附近?”还没来得及仔细想,就看到一座高耸的拱桥。拱桥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刻的字已经斑驳模糊,桥的侧面还有用于加固的钢筋裸露出来。拱桥的坡度比较高,从桥的一端是看不到另一端的。搜了下导航,没有其他的路可走。林夏硬着头皮往上开。上桥时看到一只小黄狗窜出来,林夏急得摇下车窗,不停的鸣喇叭,生怕在视线的盲区无意中伤到狗狗。小黄狗呜呜几声,被主人唤走,林夏舒了一口气。上桥时,因为坡度太陡,她不敢开快。快开到拱桥的最高处时,她听到一阵阵的丧乐,声音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对面影影绰绰的人群陆陆续续的往桥上走。林夏一惊,赶紧瞄了一眼后视镜,后视镜里,装满秸秆的三轮车、带着一个小男孩的电动车还有一个突突响的拖拉机,一个挨着一个的跟着林夏的车,看他们不急不慌的表情,对这样的交通路况已经是习以为常。林夏急得手心冒着汗,进退为难,她只得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生怕车辆失灵滑下去。悲伤的哀乐在耳边响起,背后阵阵发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悄悄靠近,不敢回头,脑子里闪过各种恐怖的念头,喉咙也感觉像是被一个钢丝绳索紧紧的束缚住,几乎不敢呼吸。右脚死死的踩住刹车,两手恨不得压在方向盘上,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方向盘。丧葬队伍经过她的车时,她看到一张张的黄纸在空中飞舞,如同逝者的凋零。丧乐越来越远,可林夏丝毫不敢动,她怕汽车发动万一打滑,会撞到后面跟着的那些车。后面的车换着车道上坡,开拖拉机的那位性子着急,对着林夏鸣喇叭,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脏话,大吼道:“他妈的你不上坡,待在这车子又不开干嘛?”经过旁边时,看到林夏是女性,闭嘴不说话,直接开走了。林夏不敢哭,也不敢回话,她等后面所有的车都走了,一边狂按喇叭,一边鼓着勇气上坡,下坡时,后背的衬衫湿透了。

这么一折腾,错过了面试时间。等开到那家公司门口时,已经是午餐时间。她规规矩矩的下车,想在公司门卫处进行常规的登记。一位70岁上下的老奶奶坐在门卫室,放下手里正在剥着的花生,满是疑惑的反复问:“登记是什么?我不会写字也不认得字啊!”

林夏听了很是泄气。“那,那我能直接进去吗?”林夏问。

“你等等吧,两点下午上班了再进。”老奶奶坐下来,继续慢悠悠的剥着花生。

林夏看了看手表,现在才11:05。车进不了厂区,林夏无奈的将车停在公司门口旁边满是小石子的角落里。她着急上厕所,附近导航来导航去,也没有找到一个。看到一排有店铺的地方,问了几家都说没有厕所。好不容易问到一家小超市的二楼有卫生间。带她上去的是一位男士,大概是常年抽烟的缘故,拿烟的手指焦黄,光着头,朴实的脸上刻着一道道深深的皱纹。林夏觉得不安心。

“可以我一个人上去吗?”林夏弱弱的问。

“你找不到的!”男士回答。

“那可以开灯吗?”林夏问。

“楼上灯坏了,你用手机的手电筒吧!”男士说。

“楼上就是卫生间吗?”林夏有些胆怯。

“除了卫生间,就是各种货品,黑乎乎的,你不熟悉找不到,不过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是看你比较急才带你上来。”男士接着说道。

“好!”林夏真的是着急了,也顾不上那么多,就跟着上了楼。

下楼时,林夏感激的对男士说谢谢,并且想在他店里买些什么。男士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然后也不搭理林夏,自顾自的做他的生意。

林夏的心里默默的感谢着那位好心人,再次发动汽车到那家公司门口等。

等到两点,老奶奶还是不让林夏进去,她说面试林夏的老板没到。林夏只得客气的说:“不着急,不着急,我等。”员工挨个进入厂区,每位进去的员工都张望着,审视着林夏。林夏淡定的看着,回应着微笑。终于,老板的车出现了。

面试时,老板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今天约定的面试时间是上午十点半,你迟到了。你觉得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时间都管理不好,老板能放心的将工作交给她吗?”

林夏说:“很抱歉,今天遇到了一点异常的交通状况,不方便打电话给你们,等方便电话时已经迟到了。”

“你觉得迟到解释原因有意义吗,我是结果导向的,我需要的是结果!”老板的话里透着不满。

“我想这里不适合我。”林夏憋了一肚子的气,回怼道。

回去的路上,林夏平静的复盘了这次面试。人到中年,我们需要去委曲求全的接受一个自己不认同其价值观的工作机会吗?跟婚姻一样,职业生涯也有蜜月期,三年之痒,稳定期,倦怠期,不入职永远不知道这家公司实际是怎样的,工作也永远有你预料不到又接受不了的状况。还有,已经奋斗到几乎是职业的天花板,继续做,更多的是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类似事务,自己接下来的职业发展是这样稳妥保守的做下去,还是去闯一闯,尝试新的方向或赛道?人到中年,你能不能接受回到原点,从头开始学习新的技能,从零开始去突破,去拼搏出一个更好的可能?

突然,呲的一声,专注于思考的林夏拐弯时,车子的右侧不小心蹭到了村民家的花坛,花坛上的两块瓷砖边角破碎掉了下来。林夏赶紧下车检查。

“姑娘,没事的啊,你的车子要不要紧啊?”一个如同砂纸磨擦的沙哑声缓慢的传到林夏耳朵里。

“不好意思,爷爷,您看看我怎么赔偿!”林夏恳切的说。

“哪里的话哟,两块瓷砖不碍事的呀!”老人颤巍巍的拄着拐杖,露出的手臂如经年的树皮斑驳皴裂。稀疏的白发参差不齐的散在头皮上,菊瓣似的笑容,从沟壑纵横的脸庞上绽放,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眼眸如古井般寂静,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的连连摆动着,拒绝了林夏的赔偿要求。

“爷爷,您是一个人在家吗?”林夏跟老爷爷拉起了家常。

“我一个人住,儿子、儿媳妇在外地打工,孙子在读研究生呢,孙子学习好!”老人满脸的自豪,眼里笑出了眼泪。

“您今年多大啦,能自己做饭吗?”林夏问道。

“我正常买着吃,眼睛不好啦,做饭看不清楚啦!”可能是很少有人说话,老人很高兴林夏跟他聊天,声音特别大,举起右手的小袋子。

林夏这才注意到老人右手的小袋子里有半块烧饼,已经干了,看样子应该是早餐吃剩下的。林夏赶紧转过头去,不让老人看到她眼里的泪。

跟老人告别的时候,林夏将车上所能找到的所有吃的都留给了老人。林夏开车经过的这个村并不大,一条东西向的小河从村中穿过,小河的南北两侧是一座座民房,大多是二层或三层的楼房。村里的路不宽,只有一辆小汽车的宽度。路是水泥浇注的,地面平整,可以明显看到原来是人行道,后来一侧拓宽改建的车行道。跟老爷爷分别后,林夏特意绕着村子一周,开得很慢。村里,她几乎没有看到一个年轻人,多是上了岁数的老人坐在家门口。他们有的眼神空洞的听着收音机里的京剧,有的拿着一副磨得包浆的纸牌自己给自己打牌,有的呆呆的望着外面的一丝光亮。看他们的样子,感觉是一天都说不了一句话,只要你稍作停顿,他们就满脸惊喜的凑上来,那种终于有人可以陪着说几句话的欣喜让人心疼不已。

我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林夏一路上不停的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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