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谷的日子过得像谷里的溪水,不急不缓。寒牙的腿伤养了三个月才好利索,期间李秀莲每日煎药送饭,那被救下的李狗蛋总缠着他,要学“能打坏人的本事”。寒牙被缠得没法,便教了他几套强身健体的拳脚,小家伙学得有模有样,早晚都在谷口的空地上比划。
这日清晨,寒牙正在观前扫地,忽见谷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个穿青布衫的汉子,背着个褡裳,正探头探脑地往谷里望。汉子看见寒牙,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作揖:“请问是寒牙道长吗?”
寒牙停下扫帚:“我是,阁下找我有事?”
汉子脸上露出焦急之色:“道长,我是从洛城来的。城里最近出了怪事,每晚都有人失踪,官府查了半月没头绪,只在失踪者家门口发现些黑灰,像是……像是被火烧过的痕迹。有人说,是玄清教的余孽在作祟!”
寒牙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黑风岭一役后,他本以为玄清教已彻底覆灭,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周鹏,你怎么看?”他低头问背篓里的阴阳伞。
伞骨轻轻敲了敲背篓,像是在说“不能不管”。
寒牙抬头对汉子道:“我随你去看看。”
李秀莲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抱着那获救的婴儿——她给孩子取名“念安”,盼着他岁岁平安。“非要去吗?”她轻声问,眼底藏着担忧。
寒牙笑了笑,摸了摸念安的头:“去去就回。你们在谷里等着,我带些洛城的糖糕回来给狗蛋。”
李狗蛋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攥着块玉佩——正是他自己那块,非要塞给寒牙:“道长,带着它,能辟邪!”
寒牙接过玉佩,揣进怀里,背上桃木剑和阴阳伞,跟着汉子往谷外走。
一路往洛城去,越靠近城门,街上的行人越稀疏。守城的士兵比往日多了几倍,盘查得也严,每个人都要张开嘴看舌头,说是“防妖术”。
“这是怎么了?”寒牙低声问。
汉子苦笑:“前几日有个小贩,舌头突然变成了黑的,见人就咬,后来被乱枪打死了。官府就说,是玄清教用妖术把人变成了怪物。”
寒牙左眼的血瞳泛起红光,视线扫过城门,果然看见城楼上缠着淡淡的黑气,黑气中还夹杂着火星——那是火煞之气。
进了城,汉子把寒牙领到自家客栈。客栈生意冷清,伙计们都无精打采的。刚坐下,就听见邻桌有人议论:“听说了吗?昨晚张大户家的小姐也失踪了,府里的丫鬟说,看见个黑影从窗户飞进去,手里还提着个灯笼,灯笼里的火是绿的!”
“绿火?那不是鬼火吗?”
寒牙心里一动。火煞之气中混着鬼火,这不是普通的邪术,倒像是“焚魂术”——玄清教的禁术之一,用活人魂魄生火,能烧尽人的肉身,只留黑灰。
“周鹏,看来是冲着我们来的。”寒牙低声道。
伞里传来一阵阴气,像是在冷笑。
入夜,寒牙换上夜行衣,借着月色往城西的张大户家去。张府外守着几个家丁,一个个缩着脖子,眼神发怯。寒牙绕到后墙,翻墙而入,刚落地,就听见假山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猫着腰走过去,只见假山石后蹲着个黑影,手里提着盏绿灯笼,正往小姐的闺房窗户里看。黑影穿着黑袍,后背绣着玄清教的骷髅头,手里还拿着个瓷瓶,瓶口飘着黑气。
“果然是玄清教的余孽。”寒牙握紧桃木剑,正要上前,却见那黑影突然转身,灯笼的绿光照在他脸上——那是张年轻的脸,嘴角还带着点稚气,眼睛却空洞得吓人。
“是个孩子?”周鹏在伞里低呼。
寒牙也愣住了。这孩子看着不过十五六岁,怎么会用焚魂术?
就在这时,那孩子突然举起灯笼,往窗户上一照。窗户纸被绿光穿透,屋里传来小姐的尖叫,紧接着是一阵烧焦的气味。
“住手!”寒牙大喝一声,桃木剑直刺那孩子手中的灯笼。
孩子像是没听见,只是机械地举着灯笼。桃木剑劈中灯笼,绿火“腾”地窜起,却没熄灭,反而顺着剑身往寒牙手上爬。
“不好,这火不怕桃木!”周鹏急道。
寒牙急忙松手,灯笼掉在地上,绿火却烧得更旺,竟在地上烧出个图案——正是玄清教的血祭阵!
那孩子突然从瓷瓶里倒出些黑灰,往阵里撒去。黑灰落地,血祭阵突然亮起红光,红光中钻出个火人,火人手里拿着把燃烧的刀,朝着寒牙砍来。
“是火煞所化的妖物!”寒牙脚尖一点,跃上房梁。
火人砍空,转身扑向屋里。寒牙哪能让它得逞?从怀里摸出张“避火符”,往房梁上一贴,符纸化作道金光,将火人罩住。火人在金光中惨叫,身体渐渐变小,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散去。
那孩子见火人被灭,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师傅……我没完成任务……”
寒牙从房梁跃下,抓住孩子的手腕:“谁是你师傅?”
孩子哭得满脸是泪:“是……是黑风岭逃出来的师叔……他说,只要我用焚魂术抓够十个女子,就能……就能让我爹娘活过来……”
寒牙心里一沉。看来玄清教的余孽不仅没死,还在利用孩子的孝心作恶。他刚要再问,窗外突然传来破空声,一支火箭射进来,正落在那孩子脚边!
“不好,有埋伏!”寒牙拽着孩子往旁边躲。
窗外传来个阴冷的声音:“小道士,别来无恙?”
寒牙抬头一看,只见对面的屋顶上站着个黑袍人,脸上戴着个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火焰图案——正是玄清教的火法道长。
“是你在背后搞鬼!”寒牙怒喝。
黑袍人冷笑:“黑风岭之仇,今日该报了!”他从怀里掏出个火把,往空中一抛,火把炸开,化作无数火星,朝着客栈飞来。
火星落地,竟燃起熊熊大火。寒牙抱着孩子,用真气护住周身,往门外冲去。刚到门口,就看见客栈的伙计们都直挺挺地站着,眼神空洞,嘴角流着涎水——又被下了傀儡术!
“让开!”寒牙大喊着,撞开伙计们往外跑。
黑袍人在屋顶上狂笑:“洛城马上就要变成火海,所有人都要为玄清教陪葬!”
寒牙回头一看,只见城中各处都燃起了火,火光映红了夜空。他咬了咬牙,对怀里的孩子说:“别怕,我带你出去。”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抓着寒牙的衣襟。
寒牙抱着孩子,踩着火焰往城门冲。一路上,他用桃木剑劈开燃烧的木板,用阴阳伞挡住掉落的火星,左眼的血瞳始终亮着,为他指引着方向。
快到城门时,黑袍人突然从屋顶跃下,挡在他面前:“留下命来!”
黑袍人手里拿着个燃烧的拂尘,拂尘扫过,地面裂开道火沟,挡住了寒牙的去路。
“周鹏,借阴气!”寒牙大喊。
阴阳伞突然张开,伞面朝着火沟,一股寒气从伞里涌出,竟将火沟冻住了!
“不可能!”黑袍人不敢置信。
寒牙趁机冲过火沟,桃木剑直指黑袍人的面具:“你的死期到了!”
黑袍人急忙用拂尘抵挡,拂尘与桃木剑碰撞,发出“滋啦”的声响,火星四溅。寒牙借着周鹏的阴气,不断压制着对方的火煞之气。
打着打着,寒牙突然发现黑袍人的面具下露出点白发——这不是年轻人!他心里一动,左眼的血瞳聚力,看穿了面具——面具后,竟是张苍老的脸,脸上还有道疤痕,正是黑风岭那个仙师的模样!
“你没死?”寒牙惊怒交加。
仙师狂笑:“我用替身术假死,就是为了今日!小道士,受死吧!”他突然撕开黑袍,露出胸口的黑符,符上的火焰图案竟活了过来,朝着寒牙扑去。
寒牙知道这是仙师的最后杀招,不敢大意。他把孩子往旁边一推,自己则握紧桃木剑,将全身真气灌注其中:“天地玄宗,万炁本根,诛邪!”
桃木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光,金光与火焰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周围的火焰被金光和冲击波扫中,纷纷熄灭。
响声过后,仙师倒在地上,胸口的黑符已经烧成了灰烬,他看着寒牙,嘴唇动了动,最后头一歪,彻底死了。
寒牙喘着粗气,刚要去扶孩子,却发现孩子不见了。他心里一慌,四处张望,只见孩子正站在城门边,手里拿着块玉佩——正是寒牙给他的那块,朝着他笑。
“道长,你看!”孩子指着城门,“火灭了!”
寒牙抬头一看,果然,城中的大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他走到孩子身边,抱起他,发现孩子的衣襟上沾着些黑灰,却没被烧伤。
“我们回家。”寒牙笑了笑,抱着孩子往城外走。
天边露出鱼肚白,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洛城的街道上,也照在寒牙的脸上。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又看了看背篓里的阴阳伞,嘴角露出了笑容。
这乱世或许还未结束,但只要心中有光,有牵挂,就总有走下去的勇气。
他要总有回静心谷,告诉李秀莲和孩子们,洛城的糖糕,他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