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黎明带着刺骨的寒意,沈青釉被冻得缩了缩脖子,却在睁眼瞬间看到令她震惊的景象——夜玄霆左臂的伤口竟已结痂,昨日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只剩一道浅粉色的疤痕。
“你的愈合速度……”沈青釉下意识伸手想去触碰,又猛然收回手。残页上记载过“异兽异能”的传说,难道夜玄霆并非普通人?
夜玄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吓到了?”他活动了一下左臂,动作灵活如初,“黑石商会的人多少都有些奇遇,你不必在意。”他岔开话题,指向东方微亮的天际,“按你的测算,水源在哪个方向?”
沈青釉压下心中疑惑,走到沙丘顶端辨认星象:“北斗星的位置变化显示我们已偏离经线半度,需向东北方修正航线。”她用石子在沙地上画出新的路线图,“根据残页记载的‘沙丘植被分布规律’,东南坡的骆驼刺若呈簇状生长,地下必有浅层水源。”
夜玄霆吹了声口哨,从腰间解下水囊抛给她:“看来跟着你饿不死。”水囊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沈青釉稳稳接住,却发现囊身刻着细密的刻度,与她昨日分配水量的标记不谋而合。
“这水囊……”
“商会特制的,每一刻度对应十里路的饮水量。”夜玄霆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不过你的分配方法更精准,九一配比是吧?回头让工匠们按这个标准改良。”
两人结伴前行,沈青釉很快展现出惊人的生存能力。她根据沙丘的阴影长度计算太阳高度角,精准判断行进时间;通过观察蜥蜴的活动轨迹,避开流沙陷阱;甚至能用手指捻起沙土,根据颗粒粗细判断土壤湿度。
“这里的沙粒含泥量达三成,比之前的路段高出一倍。”沈青釉捏碎手中的土块,“按‘土壤持水公式’计算,距水源应不超过五里。”她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听到了吗?有驼铃声。”
夜玄霆凝神细听,果然在风声中捕捉到微弱的铃铛声:“是商队!可能是黑石商会的人。”他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不过也可能是劫匪伪装的,最近这一带不太平。”
沈青釉迅速在沙地上分析:“驼铃声间隔均匀,每分钟十七响,说明骆驼负重稳定;铃铛材质是黄铜,声音清脆无杂音,应是正规商队。”她站起身,“我们可以跟在后面,但保持三里距离,观察动向。”
正如沈青釉所料,前方出现一支十余匹骆驼的商队,旗帜上的黑石标记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商队似乎遇到了麻烦,停在一处沙丘下焦躁地徘徊。
“他们在找水源。”夜玄霆一眼看穿,“看骆驼的状态,至少缺水半日了。”
沈青釉却摇头:“不止。你看驼队的排列——前三匹骆驼负重倾斜度达五度,后五匹却左右摇摆,说明他们不仅缺水,还在为载重分配争执。”她从怀中摸出半块干粮递给夜玄霆,“我们等他们精疲力尽再现身。”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商队管事就带着人四处挖沙找水,却一无所获。当他们瘫坐在沙丘上绝望时,沈青釉和夜玄霆缓缓走出。
“少主人!”管事看到夜玄霆,惊喜地跪伏在地,“您没事太好了!我们以为……”
“起来吧。”夜玄霆挥手打断,“为什么停在这里?”
管事面露难色:“回少主,我们的水脉图丢失了,找不到水源。而且……”他瞟了眼骆驼背上的货物,“这批铁器太重,骆驼快撑不住了,伙计们正为扔掉哪些货物争执。”
沈青釉上前一步:“我能找到水源,也能解决载重问题。”
管事上下打量着她沾满沙尘的衣裙,满脸怀疑:“一个流放犯能懂什么?”
“懂怎么让你们活下去。”沈青釉懒得废话,直接走到骆驼旁,用手指测量驼鞍的倾斜角度,“每匹骆驼的承重极限是三百斤,你们现在的分配是前轻后重,导致重心偏移。”她取出石子在地上演算,“将铁器平均分配到每匹骆驼,重货在下轻货在上,倾斜度控制在三度以内,既能节省体力,又能防止货物掉落。”
管事将信将疑地按她的方法调整货物,原本摇摇晃晃的骆驼果然平稳许多。他看着沈青釉的眼神顿时充满敬畏:“姑娘真乃神人!那水源……”
沈青釉走到东南坡,指着一簇茂盛的骆驼刺:“从这里向下挖三尺。”她指挥商队伙计用弯刀挖坑,“注意观察土壤颜色变化,挖到湿土层后放慢速度。”
当挖到三尺深时,果然渗出湿润的沙土。伙计们欢呼着继续深挖,很快就见清澈的泉水汩汩冒出。管事激动地跪地磕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沈青釉。”她盯着泉水流量计算,“这眼泉的出水量每时辰约一桶,可供商队饮用,但需按‘阶梯取水法’分配——先满足骆驼,再供人饮用,最后储备。”她取出水囊示范,“装满后需加半勺盐,防止水中微生物滋生。”
夜玄霆在一旁静静看着,银灰色眼眸中闪过赞赏。当沈青釉用算筹般的石子计算商队的行进日程时,他忽然开口:“管事,给沈姑娘准备最好的骆驼和干粮,从今日起,她的话就是我的命令。”
管事虽满脸困惑,却不敢违抗少主的命令。入夜后,商队燃起篝火,沈青釉借着火光整理残页,夜玄霆在她身边坐下,递来一块烤好的羊肉:“你父亲的算经,还记载了什么?”
沈青釉咬了口羊肉,暖意驱散了寒意:“记载了很多实用技术——如何计算堤坝的承重,如何设计更省力的水车,甚至还有改良织布机的方法。”她抚摸着泛黄的麻纸,“父亲说,算学不是束之高阁的学问,要能让百姓吃饱穿暖。”
夜玄霆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知道为何世家要垄断盐铁吗?”不等沈青釉回答,他自顾自说道,“因为盐铁的产量、价格、运输路线,都能用算学精准控制。他们害怕百姓学会算学,害怕有人算出他们盘剥的猫腻。”
他指向篝火旁正在记账的管事:“商会的账本永远是两本,一本给朝廷看,一本自己留着。上面的数字看似合理,实则处处藏着漏洞——损耗率多记半成,运输费多报一成,积少成多就是天文数字。”
沈青釉心中一动:“所以你需要算学来揭穿这些漏洞?”
“不止。”夜玄霆眼中闪烁着野心,“我要用算学建立新的规则——公平的税制,合理的价格,高效的运输。让黑石商会不仅是做生意,更要做改变世道的事。”他看着沈青釉手中的残页,“而你父亲的算经,就是打开新世界的钥匙。”
火光映照在两人脸上,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与淡淡的火药味——那是商队护卫的火铳散发的味道。沈青釉忽然想起白日里看到的商队货物,除了盐铁,还有不少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品。
“你们运的除了盐铁,还有火药?”她好奇地问。
夜玄霆点头:“改良过的火药,威力比朝廷的军械局出品强三成。”他压低声音,“这也是世家要除掉我的原因——他们害怕商会掌握更强的力量。”他忽然笑了,“不过现在有你帮忙计算弹道轨迹,我们的火药会更精准。”
沈青釉脑中立刻浮现出残页上的“抛射体运动”公式,眼睛亮了起来:“我可以试试!需要知道火药用量、枪管长度和目标距离,就能算出弹道曲线……”
“明日再说。”夜玄霆打断她,将一件厚实的披风盖在她肩上,“今晚好好休息,后面的路更难走。”
沈青釉裹紧披风,看着夜玄霆走向站岗的护卫,银灰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格外挺拔。她低头看着残页上父亲的笔迹,忽然明白夜玄霆的野心并非空谈——算学确实能撬动山河,只要用在正确的地方。
第二日清晨,商队继续前行。沈青釉的表现让所有人刮目相看:她设计的“驼队负重平衡法”让行进速度提升两成;计算的“沙暴预警时间”准确避开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甚至用简单的三角函数测量出前方峡谷的宽度,避免了绕道的麻烦。
“按这个速度,明日午后就能抵达黑石商道。”沈青釉在地图上标注,“那里有商会的中转站,我们可以补充物资,更换骆驼。”她忽然皱眉,“等一下,这个峡谷的长度与宽度比例不符合常理,按‘地形力学’分析,可能存在塌方风险。”
夜玄霆立刻下令:“全队停止前进!派两人探查峡谷两侧山体状况。”探查的结果证实了沈青釉的判断——峡谷西侧山体有明显裂缝,随时可能坍塌。
管事擦着冷汗:“幸好沈姑娘提醒,否则我们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沈青釉却在计算新的路线:“绕开峡谷需要多走一日路程,但更安全。我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重新规划物资分配,把最重的铁器分散到体力最好的骆驼背上……”
她专注计算的样子落入夜玄霆眼中,银灰色眼眸泛起温柔的光芒。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找到的不仅是一位算学天才,更是一位能与自己并肩前行的知己。当沈青釉用算筹在沙地上画出新的行进路线时,他轻声说道:“到了黑石商道,我就派人调查你父亲的案子,一定还沈家一个清白。”
沈青釉手中的算筹微微一颤,抬头看向夜玄霆,眼中泛起泪光:“谢谢你。”
“是我该谢你。”夜玄霆微微一笑,“是你让我看到,算学不仅能计算数字,更能计算人心,计算未来。”
风沙再次袭来,商队按照新的路线稳步前进。沈青釉走在队伍中间,手中紧握着那卷残页,心中充满了希望。她知道,前方的黑石商道不仅是地理上的中转站,更是她人生的转折点——从这里开始,她将用父亲留下的算学,揭开阴谋,洗刷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