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速之客(1 / 1)

星期天,老旧公寓楼仿佛被午后的阳光晒得慵懒了几分。窗外蝉鸣聒噪,屋内却弥漫着一股薯片混合着廉价香薰的奇特味道,以及……枪战片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男主角故作深沉的咆哮。

阳七月毫无形象地瘫在唯一一张还算柔软的旧沙发里,身上套着件洗得发白的宽大T恤,脚丫子搭在茶几边缘,随着电视里激烈的交火节奏一晃一晃。她嘴里塞满了薯片,含糊不清地对着屏幕吐槽:“哇靠!这反派是脑瘫吗?这么明显的陷阱都往里跳?编剧脑子被门夹了?还有这女主,哭哭啼啼有屁用,捡把枪崩了他啊!”

叶行则在客厅中央那块勉强腾出的空地上,正一丝不苟地演练着一套他在网上某个冷门武术论坛找到的“古拳法”。动作缓慢沉稳,一板一眼,带着某种刻意的韵律。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后背的T恤也洇开一小片深色。他努力调整着呼吸,感受着肌肉的拉伸与力量的流转,试图将体内那头沉睡巨兽带来的躁动不安,通过这种刻意的“慢”压制下去。

“啧,”阳七月的目光终于从脑残剧上移开,精准地钉在叶行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我说小叶子,你这老年健身操还没练够呢?一天到晚搁这儿磨洋工?”

叶行收住一个推掌的动作,气息微喘,没好气地回敬:“不然呢?你又不肯教我点你们‘反抗者’压箱底的干货。我这‘古拳法’好歹能活动筋骨,强身健体。”他刻意加重了“反抗者”三个字。

阳七月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抓起一把薯片扔进嘴里,咔嚓作响:“强身健体?行,算你目标明确。不过指望它帮你捉对厮杀?省省吧!就你这慢吞吞的架势,真遇上守密人的疯狗,人家一个冲锋就能把你当沙袋捶扁了。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她毒舌依旧,精准打击。

叶行深吸一口气,压下被嘲讽的不爽,继续下一个动作。他沉声道:“我练拳,又不是为了跟你一样去打打杀杀。我只是想……想更好地控制住它。”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意指体内那名为“贪狼”的洪荒凶兽。“这‘古拳法’讲究心静、意沉、力透,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能让我集中精神,感受身体的细微变化。我觉得……有点用。”

阳七月咀嚼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她当然知道叶行说的是实话。自从他“观想”到贪狼本相后,体内那股力量的躁动确实更明显了,像一头被惊醒的幼兽,时刻想挣脱束缚。这种笨拙的“古拳法”,某种程度上,确实是他能找到的、最安全的“缰绳”。

“呵,控制?”阳七月嗤笑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视,语气却少了点之前的刻薄,“想法挺好。不过,靠这玩意儿想驯服贪狼?路漫漫其修远兮啊,少年。”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点循循善诱的意味,“话说回来,你真不考虑加入我们?反抗者里高手如云,各种稀奇古怪的修炼法门多了去了,总有一套适合你这种特殊体质。比你这瞎琢磨的古拳法靠谱一万倍。资源、指导、靠山……应有尽有!比你单打独斗强多了吧?”

叶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眼神却冷了下来。他毫不犹豫地拒绝,语气斩钉截铁:“没兴趣。你们反抗者,在我看来,和守密人没什么本质区别。一个代表官方暴力机器,行事霸道;一个打着反抗旗号,四处破坏。说到底,都是这个国家肌体上的蛀虫,吸食着普通人的安宁罢了。”他停下拳架,直视阳七月,“我现在收留你,纯粹是因为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守密人要抓的是我们俩。等哪天风头过了,或者找到安全离开的办法,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阳七月被噎了一下,薯片都忘了嚼。她瞪着叶行,漂亮的眸子里燃起一丝被冒犯的怒火,但很快又化作了然和一丝……无奈。她知道叶行对“反抗者”的成见根深蒂固,这种观念不是靠她几句游说就能改变的。这小子,看着软乎,骨子里倔得很。

“行行行!不识好人心!爱练你的老年操就练去吧!到时候被守密人逮住,别怪老娘没拉你一把!”阳七月气呼呼地抓起遥控器,把电视音量调得更大,试图用爆炸声掩盖这令人不爽的对话。

叶行不再理会她,重新沉浸在自己的拳法世界里。汗水沿着下颌线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他努力摒除杂念,感受着每一次呼吸带动气血的运行,试图在缓慢的拳架中,捕捉体内那股狂暴力量细微的波动,尝试着去安抚,去引导,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然而,这份刻意营造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笃笃笃——笃笃笃——”

一阵急促而用力的敲门声骤然响起,粗暴地撕碎了室内的氛围。不同于之前守密人那种带着试探和监视意味的“观察”,这次的敲门声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命令式的压迫感。

叶行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猛地一缩。阳七月也猛地按下遥控器的静音键,客厅里只剩下夸张的枪战场面在无声上演。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谁啊?”叶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扬声问道。

门外传来一个粗声粗气、公事公办的声音:“物业!楼下投诉你们家漏水!快开门检查一下水管!”语气生硬,不容置疑。

空气,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叶行的心沉了下去。这个借口太拙劣了。他们这破旧公寓楼的水管系统老化是常事,但物业什么时候这么“尽职尽责”,还挑星期天下午来“突击检查”?更何况,他根本没听到任何漏水的声音。门外那生硬的语气、不耐烦的催促,以及他敏锐感知到的至少四个人的沉重呼吸和那微弱却刺麻的能量波动,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神经上。

守密人!而且,他们连像样的借口都懒得编了!

阳七月无声地从沙发上滑下来,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贴到门边的墙壁阴影里。她对着叶行比划了一个极其清晰的手势——去开门!眼神冷静得可怕,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冰冷的、准备迎接风暴的决绝。她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让自己处于一个随时可以爆发的角度。

“没…没漏水吧?”叶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点疑惑和被打扰的不悦,一边拖延着,一边硬着头皮走向门口。他的掌心开始冒汗,体内那股蛰伏的力量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的威胁,不安地躁动着,像一头被惊醒的幼兽在笼中低吼。他经过沙发时,目光飞快地扫过沙发坐垫下那不起眼的缝隙——那里藏着一个伪装成普通金属保温杯的容器,里面是阳七月带来的、绝对不能见光的东西!

“废什么话!快点开门!耽误了维修,楼下损失你们赔吗?!”门外的声音更加暴躁,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同时,重重的敲门声再次响起,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叶行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拧开了门锁。

门刚开一条缝,一股大力就从外面传来,门板被猛地推开!四个穿着深蓝色工装、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鱼贯而入,动作迅速而带着一种职业化的压迫感。他们帽檐压得很低,但叶行还是能感觉到那锐利的、审视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自己和屋内。

领头的那个“物业工”身材魁梧,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狭小的客厅,声音依旧粗硬:“漏水点在哪?厨房还是卫生间?”他嘴上问着,脚步却毫不停留,径直朝厨房方向走去,另外两人也默契地散开,一个走向狭窄的卫生间,另一个则开始在客厅里“随意”走动查看,目光扫过墙角、家具底部,动作看似在检查水管线路,实则充满了搜查的意味。

叶行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个走向客厅的守密人,他的目光正落在——那张旧沙发上!

阳七月依旧隐在门后的阴影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但叶行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节奏变了,身体重心微微下沉,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像一张拉满的弓。他自己也屏住了呼吸,血液仿佛凝固了,体内的那股躁动力量却愈发狂暴,冲击着他的理智防线。他死死盯着那个靠近沙发的守密人,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动手?还是……?*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过脑海。

就在那个守密人的手,似乎要“不经意”地去掀开沙发坐垫边缘查看下方时——

“等一下!”

另一个原本跟在魁梧领头人身后的守密人,突然停下了走向厨房的脚步。他转过身,鸭舌帽下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把锥子,精准地钉在了门边阴影里的阳七月身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冰冷和质问:

“等等。这公寓,登记的信息不是只有一个男大学生住户吗?叶行?”他的目光扫过叶行,确认了他的身份,随即再次牢牢锁定阳七月,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探究和深深的怀疑:

“你……是谁?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空气,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魁梧领头的守密人停下了脚步,在厨房门口转过身。走向卫生间的守密人也停住了动作。那个正准备检查沙发的守密人,伸出的手也悬在了半空。四双眼睛,如同四把冰冷的利刃,同时聚焦在门边那个突然被点破存在的少女身上。

...客厅里只剩下老旧的冰箱发出的低沉嗡鸣,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蝉噪。但这细微的背景音,此刻却如同死寂般衬托着屋内的极度紧张。

就在叶行感觉心脏要被捏碎,藏在沙发下的容器仿佛要燃烧起来时——

“我是他女朋友!前两天刚搬来的!不行吗?!”

一个清脆、带着十足火气和委屈的女高音,如同平地惊雷般炸响!阳七月猛地从门后阴影里一步跨出,瞬间从冰冷的猎豹切换成了炸毛的野猫。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那个盘问她的守密人,声音又急又气,还带着点被打断亲密时刻的羞恼:

“我们小情侣好不容易周末见个面,正…正准备过二人世界呢!你们就哐哐砸门!还强行闯进来!”*她脸上瞬间飞起两朵恰到好处的、演出来的羞恼红晕,声音拔得更高,几乎要刺破屋顶,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你们到底是谁啊?!修水管?修水管有你们这么凶神恶煞、跟强盗似的闯法吗?!”

她的目光如同锐利的飞刀,“唰”地一下钉在那个手还悬在沙发坐垫上方的守密人身上,声音尖利地控诉:“还有他!修水管他到沙发那里去干什么?!翻东西吗?!我看你们根本就不是物业!你们是强盗!是入室抢劫的!”

阳七月越说越激动,仿佛被点燃的炮仗。她猛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点开相机,镜头直直地对准了领头的守密人,气势汹汹地吼道:

“我现在就报警!我还要把你们拍下来发到网上去!发到外网!让全世界都看看!咱们这儿治安有多差!大白天就有假扮物业的强盗闯民宅!我要让你们被全网通缉!”说着,她作势就要按下录制键,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照着她那张写满“豁出去了”的泼辣脸庞。

这一连串的爆发,泼辣、直接、充满了市井小民的蛮横和不顾后果的威胁,效果立竿见影!

守密人小队显然没料到会遭遇如此激烈且“接地气”的反击。领头的魁梧守密人脸色微变,鸭舌帽下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恼怒。他立刻上前一步,脸上瞬间堆起一个极其勉强、甚至有点扭曲的“和善”笑容,声音也放软了八度,带着安抚的意味:

“哎哟!误会!误会了!小妹妹别激动!我们真是物业,真是来修水管的!”他一边说,一边狠狠瞪了一眼那个盘问阳七月身份的队员。

紧接着,他迅速转头,对着明明空无一人的厨房方向,用夸张的、仿佛要穿透墙壁的音量大声喊道:“哎!老李!查好了没有啊?是不是这家漏水啊?!”

厨房里自然死寂一片。*他脸上堆着假笑,语速飞快地对着空气“自问自答”:

“*啊?不是这家?哦哦哦!搞错了搞错了!”他转过身,对着阳七月和叶行连连点头哈腰:“不好意思啊二位!打扰了打扰了!是我们搞错门牌号了!抱歉抱歉!你们继续…继续哈!”

他一边说,一边对着其他队员使了个严厉的眼色。那个悬着手在沙发边的队员立刻把手缩了回去,像被烫到一样。另外两人也迅速从厨房和卫生间门口撤回。

魁梧领头的守密人甚至还亲自、小心翼翼地,将叶行和阳七月半开着的大门,轻轻地、慢慢地关上了。在门缝即将合拢的最后瞬间,他透过缝隙投来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和善”,只剩下冰冷、警告和一丝被冒犯的阴沉。

“咔哒。”

门锁合拢的声音响起。

门外,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楼道里。

客厅内,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只有老冰箱还在不知疲倦地嗡嗡作响。

阳七月举着手机的手臂缓缓放下,脸上的愤怒和泼辣如同潮水般褪去,瞬间恢复了冰冷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她靠在门边的墙上,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刚才爆发时挺直的脊背似乎也微微松懈下来。

叶行僵硬地站在原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呆呆地看着阳七月,脑子里还嗡嗡回响着她那句石破天惊的“我是他女朋友!正准备过二人世界呢!”。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后怕,以及对阳七月这惊人演技和急智的愕然交织着冲上头顶,让他脸颊发烫,心脏仍在狂跳。

他下意识地看向沙发——那个藏匿点的位置,暂时安全了。但守密人临走前那冰冷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清晰地烙印在他脑海里。

风暴暂时被逼退,但阴云,从未散去。守密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已经确认了目标的存在,下一次的“拜访”,恐怕就不会再用“修水管”这么“温和”的借口了。而阳七月这出精彩的“泼妇骂街”,也只能解一时之危。

叶行感到体内那股属于贪狼的躁动力量,在经历了被强行闯入、身份盘问、阳七月爆发对峙等一系列极致的紧张和压抑后,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如同被挑衅激怒的凶兽,在他血脉深处发出了更加低沉、更加危险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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