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白璃蜷缩在窗边的椅子上，尾巴不安地左右摆动。林沐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诛杀令，月圆之夜，九尾灵血。每一个词都让他呼吸困难。
“还有两天就是月圆夜。“墨临站在地图前，手指划过几个地点，“我们需要离开青云镇，往北走。“
白璃抬头看他。月光下的墨临如同一柄出鞘的剑，锋利而冰冷，只有额间那道泛着微红光芒的印记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叛出师门——这个决定对墨临而言意味着什么，白璃比谁都清楚。
“你其实不必...“白璃的声音细如蚊呐。
墨临转身，目光如炬：“不必什么？“
“不必为了我放弃一切。“白璃攥紧自己的衣角，“我可以自己离开...“
“闭嘴。“墨临两步走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拉起来，“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利用完你就丢？“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白璃看到墨临眼中翻涌的怒火，还有更深处的某种情绪——那种情绪让他心脏狂跳，耳尖发烫。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小声辩解，尾巴不自觉地缠上墨临的手腕。
墨临的表情软化了些。他松开手，转身去收拾行装：“林沐会在城北等我们，子时出发。“
白璃点点头，也开始收拾自己寥寥无几的物件。他的动作很慢，时不时停下来揉揉太阳穴。自从在青丘山恢复部分记忆后，头痛就时常发作，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横冲直撞，想要破壳而出。
“又疼了？“墨临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他的额头。
白璃闭上眼睛，贪恋这片刻的温暖：“没事，习惯了。“
墨临的手顺着他的发丝滑到后颈，轻轻按揉着某个穴位。一股温和的灵力注入，立刻缓解了疼痛。白璃舒服得几乎要发出呼噜声，尾巴不自觉地缠上墨临的腰。
“好些了？“墨临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一丝罕见的温柔。
“嗯...“白璃含糊地应着，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赶紧松开尾巴，后退一步，“谢、谢谢。“
墨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继续收拾行李。
子夜时分，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宅院。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传来的犬吠打破寂静。白璃紧跟在墨临身后，耳朵警惕地竖起，捕捉着任何可疑的声响。
“这边。“墨临拉着他拐进一条小巷，“林沐在巷口等我们。“
然而，当他们来到约定地点时，等待他们的不是林沐，而是十几个手持法器的除妖师！为首的正是赵无尘，月光下他的笑容阴森可怖。
“师侄，这么晚了要去哪儿啊？“
墨临瞬间将白璃护在身后，手中已经捏着一张符纸：“林沐呢？“
“那个叛徒？“赵无尘冷笑，“放心，很快你就能在地牢里见到他了。“
白璃的尾巴毛全部炸开，他能感觉到这些除妖师身上散发的杀气。更糟的是，他体内的灵力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头痛欲裂。
“墨临，“他小声说，“我的头...“
墨临侧头看了他一眼，眉头紧锁：“再坚持一下。“
“交出九尾狐，念在师徒一场，我可以饶你不死。“赵无尘向前一步，手中拂尘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做梦。“墨临冷声道，突然掷出三张符纸！
符纸在空中燃烧，化作三条火龙扑向除妖师们。借着这片刻的混乱，墨临拉起白璃就跑！
“追！“赵无尘的怒吼在身后响起。
两人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穿行，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白璃的视线开始模糊，头痛得像要裂开。一个踉跄，他差点摔倒，被墨临一把扶住。
“不行...我跑不动了...“白璃喘息着，冷汗浸透了衣衫。
墨临二话不说，将他打横抱起，继续向前飞奔。白璃靠在墨临胸前，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还有那股熟悉的檀香味，即使在逃命时也不曾改变。
“放下我...你自己走...“白璃虚弱地说。
“闭嘴。“墨临的声音因奔跑而断断续续，却异常坚定，“我绝不会...再丢下你...“
一道金光突然从后方射来，正中墨临后背！他闷哼一声，险些跪倒在地，却仍紧紧抱着白璃不放。
“墨临！“白璃惊恐地看着他嘴角渗出的鲜血。
“没事...“墨临咬牙站起来，继续向前跑。但伤势显然影响了他的速度，追兵越来越近。
前方突然出现一道矮墙，墨临用尽最后力气跃了过去。墙后是一片废弃的菜园，中央有一口古井。墨临将白璃放下，迅速在井边画了一个阵法。
“听着，“他喘着粗气说，“这是传送阵，能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白璃抓住他的手臂：“那你呢？“
“我断后。“墨临抹去嘴角的血迹，“去找林沐，他会保护你。“
“不！“白璃死死拽住他的衣袖，“我不会丢下你！“
墨临的眼神软化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复坚定：“你必须走。月圆之夜将至，他们需要你的灵血完成仪式。如果被抓到...“
他的话被一阵破空声打断。三枚暗器从黑暗中射来，墨临挥剑格挡，但还是有一枚刺入了他的肩膀！
“找到他们了！“远处传来喊声。
墨临不顾伤势，一把将白璃推向井口：“走！“
白璃却突然扑上来，紧紧抱住他：“要死一起死！“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墨临心中某个紧锁的门。他低头看着怀中颤抖的狐妖，眼中的决绝渐渐被某种更柔软的情绪取代。
“傻瓜...“他轻叹一声，突然咬破手指，在井沿上画了一个血符，“那就一起走。“
血符完成的瞬间，井口泛起红光。墨临搂住白璃的腰，纵身跳入井中！
下坠的过程仿佛被无限拉长。白璃紧闭双眼，只感觉墨临的手臂如铁箍般紧紧环抱着他。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到来，两人像是落入了一团柔软的云中，随后重重摔在了一片草地上。
白璃睁开眼，发现他们身处一片陌生的竹林。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光影。
“这是...？“他挣扎着坐起来。
“青云山后山。“墨临的声音虚弱得可怕，“暂时安全了。“
白璃这才注意到墨临的脸色惨白如纸，后背和肩膀的伤口不断渗血，将衣衫染成暗红色。
“你伤得好重！“他手忙脚乱地去扶墨临，却被对方沉重的身体带得一起倒在地上。
“没事...“墨临试图站起来，却因失血过多而踉跄了一下，“需要...找个地方...“
白璃环顾四周，在竹林深处发现了一座破旧的小木屋。他咬咬牙，将墨临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半拖半抱地向木屋走去。
每走一步都像是酷刑。墨临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身体也越来越沉。等他们终于到达木屋时，白璃已经精疲力尽，两人一起摔在了门口。
木屋显然废弃已久，但好歹能遮风挡雨。白璃将墨临小心地安置在角落的草堆上，然后翻找屋内有用的东西。幸运的是，他在一个破柜子里找到了半截蜡烛和几条还算干净的布条。
烛光下，墨临的伤势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那道贯穿后背的伤口深可见骨，肩膀上的暗器还嵌在肉里，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黑。
“有毒...“白璃的手颤抖着，不敢触碰伤口。
墨临勉强睁开眼睛：“拔出来...然后...用火烧伤口...“
“会疼死的！“白璃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不这样做...我会先死...“墨临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因疼痛而扭曲。
白璃深吸一口气，用布条缠住暗器尾端，猛地拔出！墨临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咬紧的牙关间溢出一声闷哼。黑血立刻从伤口涌出，散发出淡淡的腥臭味。
“接下来...烧...“墨临的声音已经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白璃颤抖着拿起蜡烛，将火焰靠近伤口。当火舌舔舐到皮肉的瞬间，墨临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随后昏死过去。
“墨临？墨临！“白璃惊慌地拍打他的脸，但对方毫无反应。
更糟的是，烧灼过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墨临的体温却开始急剧升高。他发起了高烧，额头烫得吓人，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浅薄。
白璃用湿布不断擦拭他的脸和身体，但效果甚微。墨临的情况越来越糟，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每次醒来都痛苦地挣扎几下，然后又陷入更深的昏迷。
“不要...不要死...“白璃抱着膝盖坐在一旁，眼泪已经流干，“我该怎么办...“
月光透过破败的屋顶，照在墨临苍白的脸上。白璃突然想起青丘山的那本日记上提到过狐族秘法——灵血交融，可愈百伤。但具体怎么做，却没有详细记载。
“不管了，试一试！“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将渗出的血滴在墨临的伤口上。
血珠接触到伤口的瞬间，竟然像被吸收一般消失了！白璃眼前一亮，继续挤出血滴。随着越来越多的血滴落在伤口上，奇迹发生了——伤口边缘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有用！“白璃欣喜若狂，立刻咬破另一只手指，继续滴血。
但随着失血量增加，他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当墨临的主要伤口都愈合得差不多时，白璃已经面色惨白，几乎坐不稳了。
“还不够...“他喃喃自语，看向墨临额间那道暗淡的印记，“诅咒...也要解除...“
他俯下身，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墨临的印记上，然后咬破舌尖，将一口血渡入墨临口中！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以两人为中心爆发开来！白璃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拉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只有无数闪烁的光点，如同星河般璀璨。
在这些光点中，他看到了墨临——不是现在的墨临，而是从婴儿时期开始，每一个阶段的墨临。他看到年幼的墨临在父母怀中嬉笑，看到少年墨临在师门刻苦修炼，看到成为捉妖师的墨临独自面对无数危险...
最令他心痛的是，他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青丘山，浑身是血的小墨临蜷缩在角落，而年幼的自己正用爪子划开手腕，将血滴入墨临口中...
“原来...我们早就...“白璃的意识模糊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在这个奇异的空间里，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与墨临的灵魂正在交融，彼此的记忆、情感、痛苦与欢乐都在共享。那种亲密感超越了肉体的接触，直达灵魂最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白璃的意识渐渐回归身体。他发现自己趴在墨临胸前，两人的手十指相扣，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最令人惊讶的是，墨临额间那道诅咒印记正在发生变化——暗红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亮的金色，形状也从狰狞的纹路变成了一只展翅的凤凰！
“这是...“白璃惊讶地伸手触碰，印记竟然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他的触摸。
墨临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总是冷峻的眼睛此刻柔和得不可思议，倒映着白璃满是泪痕的脸。
“白璃...“他的声音沙哑却温暖，“你...做了什么？“
“我...我也不太清楚...“白璃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就是用了点狐族秘法...“
墨临抬手抚摸他的脸，拇指轻轻擦去泪痕：“傻瓜...为什么要冒险？“
“因为...“白璃鼓起勇气，直视墨临的眼睛，“因为我不能失去你。我...我...“
“我爱你“三个字在舌尖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但墨临似乎已经明白了，他微微一笑，将白璃拉入怀中。
“我知道。“他在白璃耳边轻声说，“我也一样。“
白璃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后又狂跳起来，几乎要冲出胸腔。他紧紧回抱住墨临，尾巴欢快地左右摆动。
两人就这样相拥在月光下，谁也没有注意到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以及远处山林间隐约传来的搜索声。
月圆之夜即将来临，而他们的命运，也将迎来最终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