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已近，白天的喧嚣与混乱已掩埋在古城的夜色中。
海河边破旧顶楼单间里，压抑的气氛，比昨夜的敲门声更让人不安；霉味、草药气息和无形的恐惧，沉甸甸地压在忽可兰胸口。
无凭把自己埋进了那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里，只露出毛茸茸的头顶和一双哭得又红又肿的大眼睛。
小身体还在时不时地抽噎一下，委屈得像草原上被抛弃的小狼。
白天古街的惊吓、异样的目光、还有那个‘爹’冰冷的眼神，已深深伤害了她幼小的心灵。
无痕依旧盘膝坐在小少发上，擦拭鹅卵石的动作依然一丝不苟；专注的眼神，是要把所有的杂念都揉进石头里。
偶尔抬头看着姐姐蜷缩的身影，沉静的眼眸深处，是担忧和深深的冷意。
忽可兰坐在吱呀作响的旧木椅上，手中无意识地捻着一根三棱放血针。
面前小桌上，一碗凉透的清汤挂面早已糊成一团。
孟少白那冰刀的眼神，保镖的凶狠，无凭那声石破天惊的‘爹’，还有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走马灯一样在她混乱的脑海中旋转。
让她心慌的是，孟少白的人，此刻就在下面。
一种让她深感恐惧甚至窒息的揣测，在心头挥之不去；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她打开了那部屏幕裂了几道纹的旧手机：
‘惊天大瓜！津门大佬孟少白疑似私生女当街讨债！高清现场！’
‘爆！古文化街现场直击！神秘草原萌娃勇抱大佬认爹！小和尚神勇拦截！’
‘孟阎王黑脸现场！碰瓷还是实锤？’
‘敢惹津门阎王，海河要添‘沉河’的新魂！可怜的娘仨！’
……
#津门大佬私生女#、#古街萌娃认爹#、#孟少白草原债#…，相关话题已冲上热搜！
忽可兰不敢再看，直接把手机扔到了茶几上。
想起草原上的平静生活，来津门，是对还是错？如果不来，压在心中多年的心结，怎能解开……
“娘…”
无痕抬起头，平静眼神中带着凝重。
看着一直响动不停的手机，忽可兰担心错过草原上的来电，还是拿了起来。
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一串串红色的提示；惊人的画面一个接一个。
热度最高的正是白天‘无凭抱着孟少白喊爹’、‘孟少白冰封千里的眼神’、‘阿强伸手抓人’、‘无痕格挡！’的剪辑视频。
主播激动得破音，加上煽动性十足的解说；唯恐天下不乱的表静，冲击力能让海河无风硬起三尺浪：
“家人们！惊天大瓜啊！”
“津门大佬孟少白疑似有私生女！当街被讨要抚养费，这小姑娘胆子也太肥了！”
“快看！旁边那个小和尚！动作快如闪电！一看就是练家子！保镖脸都绿了！”
“到底是碰瓷还是实锤？”
“孟阎王为何反应如此奇怪？让我们仔细分析。”
弹幕如同决堤的海河水，彻底淹没了画面：
“卧槽！真的假的？孟阎王有孩子了？”
”没听说结婚啊！他可是咱津门的钻石王老五！”
“这小姑娘太勇敢了！孟阎王都敢抱！不怕被沉海河？”
“小和尚动作老帅了！深藏不露啊！那保镖吃瘪的样子笑死我了！”
“碰瓷的吧？看那女人穿得多寒酸；想钱想疯了！孩子都利用！”
“不像！小女孩那眼神，不像假的；孟总反应也有点怪，像是被说中了什么！”
“坐等后续！求扒小女孩身份！小和尚也好帅！”
“孟少白：人在津门漂，娃从草原来！”
“萌娃讨债！孟总快还人家蒙古包钱！哈哈哈！”
“心机婊！野种！想攀高枝想疯了吧！”
不堪入目的谩骂、恶毒猜测比毒针还毒，狠狠扎进忽可兰的心中。
看着屏幕上女儿和自己被清晰拍到的脸，那些‘心机婊’、‘野种’、‘想攀高枝’的污言秽语，寒气已从脚底板冲到了脑瓜顶。
完了！惹上泼天大祸了！
那个孟少白…，看这阵势，绝对是了不得的大人物；白天那句‘后果自负’等于给她们娘仨判了‘死刑’。
“娘…，那是俺们…”
无凭不知何时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凑到手机前，红肿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视频里的自己和那个‘爹’。
“别看！”
忽可兰关掉手机，心脏怦怦直跳，手也在发抖。
恐惧如潮水一样袭来。
她不怕吃苦，不怕受穷，但她怕…，怕保护不了两个孩子；那个孟阎王，要是报复起来……
被她扔在床上的旧手机，屏幕又顽强地亮了起来，发出执着的震动。
说不看，那是不可能的；这次不是APP推送，而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忽可兰盯着那串不断闪动的数字，刚来这不久，除了房东张大妈，没有熟人！
接？还是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