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吴能,口天吴,能力的能。这名字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从小就被亲戚邻里嚼出各种花样——
“吴能?那可不就是啥也不能嘛”
“这名字起得实在,以后可别真成了‘无能’哦”。
爹妈给的名字,再调侃也是根儿,况且喊顺了口,到了外号满天飞的大学时期,反倒没人费心思给我起新绰号,也算是歪打正着的慰藉。
童年时的我家境贫寒,父母离异,父亲一人带着我过日子,也换了很多工作,最后为了生计只能跑长途货运,每个月回来寥寥数次,自那以后驾驶室成了他的第一个家,而我这个半大孩子自然守不住空荡荡的房间。城外的戈壁、山脚的林子、溪边的卵石,成了我最熟的玩伴。
本以为童年便这样无忧无虑的过去了,直到那一天,现在仍记得那天的太阳火辣辣的,暑气像蒸笼,把人烤得发蔫。我揣着半袋方便面钻进山里,小溪成了天然浴场,冰凉的水流漫过脚踝时,蝉鸣都柔和了几分。
不知躺了多久,睁眼时夕阳已把天际染成橘红,看表才发现竟到了下午六点。刚掬起溪水想洗把脸,一声闷雷毫无征兆地炸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瞬间连成瓢泼之势。
我撒腿往半山腰跑,那里有座废弃古墓——说是古墓,早被岁月啃得只剩个拱状残垣,断壁上爬满枯藤,却是我藏秘密的地方。
钻进残垣时浑身已湿透,我赶紧在洞口堆起枯枝,摸出兜里的打火机生火。火苗舔着柴枝噼啪作响,我紧了紧湿透的衣领,盯着远处的山沟。
这雨太急,稍不留神就可能引发山洪,要是雨势再大,就得冒着风险往更高的山脊转移。好在半个小时后,雨势渐歇,远处山沟里滚着浑浊的小股洪流,回家的路肯定被淹了,我缩在墙角,打算凑合一晚。
就在眼皮打架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指甲刮过玻璃,刺得人头皮发麻。紧接着是一声怒喝,震得残垣都似在发抖。
“大胆妖孽!上天让你得了先秦墓穴的气运修炼有成,你不好生修炼积德行善,竟夺人性命!今日不除你,来日必成大患!”
我瞬间清醒了,英叔的电影我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这阵仗简直是从屏幕里跳出来的!正纠结着要不要扒着墙缝看一眼,那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咒语声未落,外面突然炸开一片刺目的金光,连残垣的缝隙都透着亮,紧接着又是一声更凄厉的嚎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烈火中挣扎。我吓得立马贴紧冰冷的土墙,心脏狂跳得快要撞碎肋骨,手死死抠着墙缝,只要外面有半点异动,立马就往古墓深处钻。
“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诸神咸见低头见、恶煞逢之走不停!九霄天雷听我号令,敕!”最后一个“敕”字落下的瞬间,一声巨响震得地动山摇,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眼时,晨光已从残垣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山间的凉意。我揉着发僵的胳膊,踮脚往洞口挪,外面静得只剩鸟叫,若不是远处那棵半枯的老槐树——昨天还枝繁叶茂,此刻竟拦腰断成两截,断口焦黑——我真要以为昨晚是场荒诞的梦。
走近老槐树时,一股焦糊味钻进鼻腔,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再往前几步,我猛地顿住脚:树旁的草丛里,躺着一团白色的东西,残缺的肢体上还冒着青烟。“野狗精居然也能修炼成精?不好好修炼还敢伤天害理,活该。”我啐了一口,却没敢再往前走。好奇心像藤蔓缠上来,我咽了口唾沫,蹑手蹑脚挪近了些——那不是野狗,我的心猛地一酸,是狐狸!是那只白狐狸!
初见它是在半年前,那时它的身后总跟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跑起来像团雪球。我还偷偷的抱过它的崽崽,小小的白白的,没有传言中的狐狸骚味,反而有着一股清香。
那段时间正值期末,去山里的次数也少了下来,但每当有时间我还是会去山里,某天听说狐狸失踪了,几个半大孩子计划把小狐狸抓回家养着玩。我和朋友得知后前往组织,奈何自己菜的一批,被揍得鼻青脸肿,小狐狸也带走了。
没几天就听说,小狐狸死了,连皮也被剥了下来,更离奇的是过了个月,那几家的祸事接连不断:不到百米的小斜坡,开车上坡撞树上,一死三伤;大半夜全家去露营,河边钓鱼,一家三口竟全淹死在齐大腿深的水里;最惨的那家,也就是把小狐狸扒了皮的那家,没过多久,家里就起了场莫名的大火,无一生还……
看着草丛里那团部分焦黑的白影,我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湿了。
它不是什么妖孽,它只是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它是在报仇啊。到底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善恶到头终有报,可这报偿里,又藏着多少说不清楚的痛?后来朋友家耕地被征用,拿了几百万补偿款,日子过得顺风顺水。而我,某次作死玩笔仙游戏后心神不宁,骑自行车时迎面撞上大卡车,却诡异地被卡在卡车前架的缝隙里,毫发无伤。周围人都说我命大,只有我清楚,那一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一团白影,像风一样掠了过去。
“老吴,想啥呢?魂都飘到山外头了。”
我猛地回神,浩子正用胳膊肘撞我,脸上带着半信半疑的笑:“你确定咱俩就去那破庙里拍几张照片,两万块就到手?这钱来得也太容易了。”
“一万定金都到你微信了,还怕啥?”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往前望去。远处山腰上,一座破败的庙宇隐在树丛里,门楣上的“墓虎庙”三个字早已斑驳,风一吹,檐角的铜铃发出哑涩的声响。
“到了”
浩子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下意识紧了紧背包带。山风突然凉了起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盯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