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随着一声惊呼,黑妹猛然惊醒,额角沁出一层冷汗,像是从一场深不见底的梦中挣脱出来。她眨了眨干涩刺痛的眼睛,喉咙泛起一阵难耐的干涩和腥甜——那是噩梦中嘶吼留下的错觉?还是……?
她下意识攥紧拳头,指尖掐进掌心,试图用刺痛确认自己身处何处。视线渐渐聚焦,眼前的景象却像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模糊而失真。
眼前依旧是那个列车站,她依旧躺在那张椅子上。售票员模糊的吆喝、远处引擎启动的轰鸣……所有的声音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裹着一层厚厚的棉絮。
“我大抵是病了,”黑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了什么,带着浓重的疲惫和几分自嘲,“能......能做出这么惊悚的梦。”
正巧黄昏的光斜斜洒下来,像是有人用一把温柔的刷子,将天际云彩轻轻染上金边。她抬头望了望天色,心中忽然涌上一股荒谬的轻松。
天色不早了,日头已经偏西,连影子都拉得老长,像一条被遗忘的线。
“检测场的大叔果然在唬人。”她对着空气轻轻嗤笑,长出一口气,缓缓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准备离去。
可她抬起的脚悬在半空,像被某种无形的力牵引,迟迟不肯落下。片刻犹豫后,她又缓缓收回脚步,重新坐回长椅,身子微微靠着椅背,任由黄昏光线洒在略显疲惫的脸上,仿佛这一刻,她终于允许自己停一停,喘口气。
「她也许并不那么着急离开」
“算了……”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还是再等会吧。”
「人生转折就像地铁换乘,只是需要耐心等候下一班车的到来」
铁轨震颤的嗡鸣声就是在这时炸响的。
青蓝色魔力轨迹突然从虚空浮现,那是次元魔法!锈迹斑驳的深绿色列车如同被无形巨手推挤着显形,车窗次第亮起暖黄光晕。
滑开的车门里滚出个圆球状身影:“可算...可算...“
“可算赶上了!”一位中年男人抹了抹锃亮的脑门,小跑着朝黑妹奔来,腋下夹着的公文包中,羊皮纸卷轴纷纷洒落一地,像是被风揉碎的古老秘密。
“您哪位?”黑妹弯腰捡起最近的卷轴,指尖刚触到羊皮纸边缘,火漆封印上那枚猫头鹰图案竟倏地转动起红宝石般的眼睛!印记张开嘴,叼住她的小拇指,尖喙在皮肤上轻轻一啄,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月牙形印记。
“嘶——倒也不疼……”她懒洋洋地甩了甩手,任由那只蠢鸟挂在指尖晃荡,神情懒散得仿佛被啄不过是一次微不足道的蚊子叮咬。
“使不得!这是活体防伪咒!”中年男人一边手忙脚乱地往公文包里塞纸卷,一边慌张地喊道,狼狈得如同给火鸡猛塞香料的厨子!
“您哪位?”黑妹前倾身子,再次问道,眼神中带着三分警觉,七分好奇。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魔法学院的特派员——路城海!叫我老路就行!”中年男人的语气透着股难以掩饰的朝气,语调明亮得仿佛刚从阳光中打了个转。“抱歉来晚啦,哈哈!都怪伦理委员会那些老古董,非让我证明列车厕所的传送阵不会把活人传送进化粪池……”
“你是……来接我的?”黑妹迟疑着开口,目光在老路和地上那些散落的羊皮卷之间来回扫视。
“没错!抱歉没打招呼就直接召唤次元列车,吓着你了吧?不过这破车停不久,你都听见它哐当哐当响了,先上车,我路上详细给你说!”老路极为热情,招呼着黑妹往车厢里请。
“要是人贩子,倒也不至于搞出这种阵仗。”黑妹心里暗自吐槽。
她随即跟着老路踏入车厢,布满暗金符文的金属门槛在她跨入瞬间泛起涟漪,仿佛水面被风吹皱,温热气流裹挟雪松香气拂过耳际,脚下地毯突然翻涌起波浪纹路,推着她踉跄跌入天鹅绒座椅。
“活体魔导纤维,认主反应。”老路臃肿的身躯挤进对角座位,座椅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黑妹用拇指蹭了蹭座椅扶手上发烫的魔纹,细腻皮革表面残留着灼烧般的热度。那些暗金色纹路在她指尖下微微起伏,仿佛沉睡蛇群被惊醒时拱起的脊背。
“这可是用鲸鱼骨粉绘制的古魔法文,主要用来调节室温。”老路从公文包里翻找出一份白色纸袋。此时他穿着的格纹马甲绷在啤酒肚上,领结歪成45度角,像只被熊孩子摧残过的圣诞礼物。
“我猜要讨论的……”黑妹摆弄着面前橡木桌上摆放的水晶球,语气带着几分淡然,“应该是我的魔法才对吧?”
这时,地中海大叔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这个发际线已退守后脑勺的男人眼睛亮得吓人,活像在垃圾堆里扒拉出限量手办的死宅:“知道吗?你的魔法残留物把炼金室三个水晶球都炸飞了!最后我们用龙蜥蜴的胃囊才稳定下来!”
“这种搭讪套路在酒吧能吓哭女学生……”黑妹像触电般缩回手,一时语塞。
不过对方的热情倒让她生不出反感,而且这开场白也不算她见过最差的——至少比以前在食堂被问“同学你星座是不是摩羯”时,那个用罗盘贴着她额头测磁场的奇葩强点。
地中海大叔猛地拍打自己光亮的脑门,震得头顶三根倔强的银发簌簌发抖:“瞧我这急性子!”他从纸袋中抖落出半米长的羊皮卷,发黄纸面浮现出黑色纹路。
“这是你的魔力图谱,看这完美的魔力共振波纹!虽然差点掀了屋顶,但你的魔法亲和力……”他的声音突然被少女打断。
“说起来,如果我一直拥有这种魔力,为什么我自己从来没感受到过?”黑妹的指尖轻轻触碰着图谱上某处漩涡状的黑斑——这些狂放不羁的线条,宛如将压抑已久的情绪具象化,所有苦闷与不甘都倾泻其中。
“好问题!我们在实验室熬了好几个晚上,终于得出结论——”老路啪地将魔力图谱在桌面铺平,“你的魔力浓稠得像蜂蜜!只有频繁进行高强度训练,或者处在高危状态下才能调用它,日常里它几乎一直休眠!”
“是小瞌睡虫啊,随我。”黑妹随口吐槽。
“你了解颜料吗?所有颜料混在一起,通常得到什么颜色?”
“呃……黑色?”
“没错!但把所有咒文颜料倒进坩埚呢?——猜猜会得到什么?”
“总不会是彩虹小马。”黑妹打趣道。
“是混沌!是深渊!”老路突然拍响橡木桌,震得水晶球在绒布上骨碌碌打转。他双手撑桌,身体前倾,语气愈发激动:“你的魔法让所有检测仪都亮得像圣诞树!”
“圣诞树总比彩虹小马好一点……”黑妹索性跟着老路跳跃的思维胡诌起来。
“比圣诞树还亮!你的魔法几乎能与所有元素产生共鸣,不止元素!甚至能对其余魔法起反应!这意味着你可能学会现有绝大部分魔法!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特例!”
“你的意思是,从来没人……像我这样?”
“没错!你的魔法是全新的!校委会决定将它命名为——”
“反正总不会比「黑妹」更难听了。”
“「黑使」!”老路兴奋地说。
“停停停!”黑妹用指尖抵住对方快要贴上来的额头,“你刚说我的魔法叫什么来着?”
“「黑使」——蕴含原初之黑的魔法使者!”老路激动地挥舞双手。
“在我老家,黑屎一般用来形容窜稀的山羊。”黑妹捂脸。
“比窜稀的山羊还要好!你有可能是——”
他突然敛容正色,双手按着黑妹肩膀沉声道:“你有可能是The One。”
“The One?”
“没错!The One!史上首位全能法师!现在加入我们学院,你将获得传奇魔法使的亲自指点!”老路说着,用力拍了拍胸脯,“比如说我!”
整节车厢应景地爆发出金色彩带,黑妹淡定摘下粘在锁骨上的亮片,嘴角轻轻上扬:“在我老家,这话听起来像传销组织拉人入伙。”
老路趁机把入学协议拍在木桌上,羊皮纸边角还粘着一小块披萨芝士:“签个字,你就能在传销……不不不,在我们最顶级的魔法学院拥有单间宿舍!”
“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传销……”
“不要在意细节!签完字你就是自己人了!”他把漏墨的孔雀羽毛笔塞进少女虎口,“友情提示!现在入学,你还能获得学院精心挑选的惊喜礼物!”
老路说到这突然噤声,接着不知从哪掏出个迷你水晶球,里面有条微型龙蜥蜴在疯狂转圈喷彩虹……
黑妹拨开快杵到脸上的水晶球,盯着老路那张泛着油光的红脸。
她恍惚了一瞬,近两秒沉默后,忽然轻笑一声:“行,算我一个。”
“太棒了!”老路乐得直拍大腿,“资料我都填好了,签名就行!不过……”他挠挠头,欲言又止,偷瞄了一眼少女。
“你还打算……叫「黑妹」吗?”
“当流浪猫有窝了,就不用叫作翻垃圾桶的了。”少女神情露出一丝无奈。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另择一个名字,这份档案是全新的了。”老路语气中保持着克制的温柔。面对敏感问题时,这位中年男人始终保持着应有的边界感。
少女垂眸望向车窗外掠过的荒原,车窗玻璃上「黑妹」的倒影正慢慢消散。
“那就叫折晚吧。”
“折晚?”老路疑惑道。
“没错!是「The One」的谐音啦!”少女呲牙一笑,右腮因虎牙突起显出几分稚气,如同初绽的樱花遇见凝露的桃瓣,带着浑然天成的生动。
老路看着少女的笑容怔了怔。
这位看似沉默寡言、略显冷淡的姑娘,此刻一扫阴霾,笑容里盛着整个春天的明艳。
“哈哈哈,有想法!那请问姓氏是?”老路缓过神来,赶忙应道。
“随母姓江离,就叫我……江离折晚吧。”少女执起羽毛笔,笔尖在暮色中拖曳出星河碎影。
路城海注视着羊皮纸前的身影。这位在暗处独自生长了十八年的少女,此刻如同将熄的烛火,在契约空白处烙下首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印记——江·离·折·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