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雪原死寂,她伏在雪坡背风处,要护送个大征汉人出北幽边境。
雪坡下的马上,是一位裹着皮裘的中年男人。
浑浊的眼珠扫视前方黑暗:“快…快些…”他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京城口音,在这北幽的苦寒之地显得格外突兀,“过了前面那道冰裂谷,就有人接应!”
归生目光如鹰隼般钉在远处模糊的地平线上。太静了,静得不正常。
果然,就在底下一行人即将靠近冰裂谷边缘时,死寂被骤然撕裂!
沉闷如雷、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轰然炸响。
不是零散的游骑,是成建制的、披着重甲的宫帐军!
看着能有百十号人,举着可汗亲卫特有的黑色狼头旗帜,在风雪中狰狞地翻卷出来,瞬间封死了所有去路。
“宫…宫帐军!”沈铭哆嗦地喊了一句。
归生瞳孔骤缩。
可汗的人!?那祁峰暗通大征权臣的事,暴露了?还是…这本就是一场针对惕隐的试探?
沈铭手下的几十号人瑟缩着举剑,却被宫帐军犹如砍瓜切菜般,瞬间倒下了一半。
这些汉人,敌国作战,附近又无援兵,气势上已经败了。
有宫帐军的领头者一剑朝着沈铭背后刺去。马上的人魂飞魄散,踉跄下马。却脚下一软,整个人瘫倒在雪地里。
归生不再掩藏,身体如绷紧的弓弦般弹起,甩出手里飞刀,朝着坡下沈铭冲了过去。
一把拽起烂泥般的沈铭:“想活命就跟着我跑!”
话音未落,密集的狼牙箭已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如蝗虫般覆盖下来!箭簇钉入冻土和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咄咄”声。
归生猛地将沈铭推向一块巨大的冰岩后,自己则借力旋身,腰间的横刀“呛啷”出鞘,舞成一团泼水不进的寒光。“叮叮当当!”数支利箭被磕飞,火星四溅。但宫帐军的箭雨太密太快,一支刁钻的狼牙箭擦着她的左肩胛飞过,单薄的棉衣瞬间被撕裂,带起一溜温热的血珠。
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动作却丝毫未缓,不退反进,猛地冲向最近的骑兵。刀光如匹练,精准地劈断一匹战马的前腿!马匹惨嘶着轰然栽倒,将背上的骑兵狠狠甩出。混乱立生!
借着这短暂的阻滞,归生抓起瘫软的沈铭,不顾他杀猪般的嚎叫,拖着他冲向那道深不见底的冰裂谷边缘。
追兵怒吼,马蹄如雷,更多的箭矢呼啸而至。
没有犹豫,归生带着沈铭纵身跃下!失重的感觉瞬间攫住心脏,刺骨的寒风如刀子般刮过脸颊。她死死扣住沈铭,另一只手在急速下坠中拼命抓向冰壁上突出的棱角。
指尖传来皮肉撕裂的剧痛,下坠之势终于被险险止住。
上方,追兵勒马在裂谷边缘逡巡,咒骂声被风雪吞没。
深谷幽暗,成为暂时的屏障。
归生喘息着,肩胛的伤口在每一次用力时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温热的血浸透了内衫,黏腻冰冷。她低头,看了一眼下面深不见底的黑暗,又抬头望向谷顶隐约的火把光亮,眼神沉静得可怕。
攀爬路线、追踪者的可能动向、接应点的位置……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清晰铺开。
“走!”她哑声命令,用未受伤的手臂拖拽着他,在陡峭湿滑的冰壁上跋涉。
黎明的第一缕惨淡天光艰难地穿透铅灰色的云层时,归生终于将面无人色的沈铭,推到了冰裂谷另一端接应者的马背上。
“人…交给你了。”她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肩胛处的棉衣已被暗红的血浸透一大片,冻结成硬痂,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接应者敬畏地看了她一眼,不敢多言,策马带着沈铭迅速消失在茫茫雪原。
任务完成。紧绷的弦骤然断裂。
归生靠着冰冷的树干滑坐在地,大口喘息,白色的哈气在眼前急促弥漫。
回到那祁峰位于州城边缘、守卫森严的别院时,天已彻底黑透。沉重的木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隔绝了最后一丝稀薄的自由空气。
正堂内炭火烧得极旺,暖意扑面,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那祁峰斜倚在铺着完整白虎皮的宽大胡床上,手里把玩着一柄镶嵌宝石的锋利匕首。
跳跃的炉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鹰隼般的眸子在她踏入的瞬间,就精准地锁定了她肩头那片刺目的暗红。
“过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
归生垂着眼,一步步走近,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浓重的血腥味和风雪的寒气从她身上散开。
那祁峰放下匕首,高大的身躯站起,阴影瞬间将她笼罩。带着薄茧的、滚烫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抚上她冰冷的脸颊,然后顺着脖颈滑下。粗暴地扯开她本就褴褛的棉衣前襟!冰冷的空气和男人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同时刺向她骤然暴露的、缠着染血布条的肩颈和锁骨。
“宫帐军?”他俯身,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廓,声音低沉如魔咒,带着一丝残酷的玩味:“我的小狼崽子,爪子这么利还是伤着了?”
屈辱和冰冷的愤怒瞬间席卷了归生,她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身体僵硬如铁。尊严在这赤裸的审视下寸寸碎裂。
“无用的东西。”那祁峰盯着那狰狞的包扎,嗤笑一声,眼神却幽暗炽热,带着一种近乎暴虐的占有欲。
猛地将她扯近,滚烫的唇带着惩罚的意味,狠狠碾过她冰凉的唇瓣。
另一只手则顺着她脊骨危险的曲线向下,他在她耳边低语,每个字都淬着寒冰与欲望:“记住,你的命、身子、每一滴血…都是本惕隐的。下次别再把自己弄伤了…”
就在那祁峰的手更加放肆,唇舌沿着她脖颈向下啃噬,意图将她拖向更深的泥沼时。
“笃、笃、笃。”
清晰而温和的敲门声,骤然在暖阁外响起!
“大惕隐!”陆烬清朗温润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我那个徒儿今夜还未归家,在下实在担心。想来问问您是给她派了什么活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