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论道会。
论道会设在周家正厅,四周垂着青纱帐,案几上摆着灵果与清茶。
徐长明端坐主位,身旁是几位周家长老,谢昭临则被安排在右侧。
“明月道友。”徐长明举杯示意,“听闻您对茶道了解颇深,不知对这雪顶含翠有何见解?”
谢昭临轻啜一口,淡淡道:“茶是好茶,只可惜……”
“可惜什么?”坐在对面的李家主忍不住问道。
“可惜水不对。”谢昭临放下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一敲,“雪顶含翠当配天山雪水,这用的却是北崖寒潭水,虽清冽,却少了几分绵柔。”
李家主闻言,猛地一拍桌案:“妙啊!陆老家主当年也是这般说的!”
厅内顿时一静。
徐长明的目光在李家主和谢昭临之间来回扫视,眼底闪过一丝探究:“李家主与陆老家主相熟?”
“何止相熟!”李家主大笑,“当年我与陆兄一同游历天山,他还特意取了雪水回来泡茶,说唯有天山雪水才能配得上这雪顶含翠……”
话题就这样被引到了陆家。
李家主滔滔不绝地讲着陆家的往事,谢昭临偶尔插上一两句,恰到好处地补充细节,
徐长明听着,眼中最后的疑虑终于消散。
“明月道友与陆家如此熟稔?”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谢昭临微微一笑:“十年前在陆家小住过一段时日,承蒙陆老家主指点棋艺。”
“原来如此。”徐长明点头,似乎终于放下了疑虑。
论道会结束后,谢昭临独自走在回听荷轩的路上,转过一道回廊,周芷兰突然从假山后闪出,低声道:“成了。”
“徐长明先前派人去查陆三小姐的下落。”她唇角微勾,“但我已经提前放出消息,说她在南岭发现了珍稀灵药,至少要三个月才能回来。”
“接下来,他的注意力就该转移到别的地方了。”
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地转身离去。
……
听荷轩内。
谢昭临指尖轻点着茶盏,距离论道会已过去半月。
徐长明果然如周芷兰所料,被李家家主缠得脱不开身——那位一心想要巴结合欢宗的李家主,整日拉着徐长明品茶论道,变着法子打探宗门收徒的标准。
“前辈。”
周芷兰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个青玉匣子,她今日穿了件高领襦裙,脖颈处系着条浅色丝巾。
“七叔让我送来的灵药。”她将匣子放在案几上,声音平静,“说是对经脉伤势有益。”
谢昭临打开匣子,里面整齐码放着三株雪灵芝,两瓶玉髓液,还有一小包用红绸裹着的粉末——正是她前日随口提过的冰魄粉。
周芷兰又从袖中取出一张清单,谢昭临扫了一眼,上面列着各类灵药,其中几味恰好是她需要的。
她指尖轻点桌面:“令尊行方便了?”
周芷兰微微一笑:“他早就不满周家的资源分配了。”
周家虽是修仙世家,但资源有限,各房各支明争暗斗,谁都想多分一杯羹。
周芷兰的父亲虽是灵药坊管事,但每月能调配的灵药份额却受家主一脉压制,尤其是周二少爷那一支,仗着家主宠爱,屡次克扣旁支资源。
“周二前日来我院里闹过。”周芷兰忽然道,“说我偷了他的凝神香。”
“你偷了?”谢昭临挑眉。
“自然没有。”周芷兰轻笑一声,“只是父亲‘暂管’了那批灵药。”她轻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继续道。
“毕竟……有些账目,总要有人记清楚。”
谢昭临会意,这位灵药坊管事,怕是暗中记下了不少主家的把柄。
周二少爷如今拿不到灵药,第一个怀疑的自然是与他素有嫌隙的周芷兰。
周芷兰指尖轻抚颈间丝巾,唇角微扬:“今日他的凝神香怕是所剩无几了。”她抬眸望向院门方向,“您猜……他多久会来兴师问罪?”
谢昭临抬眸,目光落在周芷兰颈间的丝巾上——看似素雅的绸缎上,隐约浮动着几不可察的纹路。
“千丝缕?”
“二哥最恨我。”她轻笑,“他总觉得我父亲克扣了他的灵药,今日,他会‘恰好’闻到这香。”
谢昭临了然,这香无色无味,单独使用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伤害。
但若是碰到凝神香……
谢昭临凝视着她:“你父亲可知此事?”
“他不必知晓。”周芷兰指尖轻抚丝巾,“他只需明白,过了今日……”她抬眸,眼底寒芒一闪,“周二再无权染指灵药坊。”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院门被猛地踹开!
周二少爷阴沉着脸大步踏入,眼中血丝密布,目光死死锁住周芷兰:“周芷兰!灵药坊的账目是不是你动的?!”
周芷兰微微蹙眉:“二哥,你在说什么?”
“少装蒜!”周二少爷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灵药坊的人说,前日你父亲取走了三瓶凝神香!”
周芷兰吃痛,却仍维持着平静:“二哥若不信,大可去查库房记录。”
“查?”周二少爷冷笑一声,鼻翼翕动间,那缕幽香无声无息钻入鼻腔。
他瞳孔骤然收缩,突然暴起掐住周芷兰的脖颈:“贱人!你偷改账目!私吞灵药!”
周芷兰脸色瞬间煞白,双手徒劳地抓着周二少爷的手腕,目光却死死盯着院门方向——
“住手!”
谢昭临终于开口,抬手震开周二少爷的手,对方却已彻底失了理智,反手一掌劈来:“滚开!”
“砰!”
谢昭临“猝不及防”被击退数步,后背重重撞上廊柱,一缕鲜血从她唇角溢出,在素白衣襟上绽开刺目的红。
“周煜城!你疯了不成?!”
周七爷的怒喝从院外传来。
当众人冲进院子时,只见周煜城面目狰狞地掐着周芷兰的脖子,而谢昭临“重伤”倒地,廊下茶盏碎了一地。
“混账东西!”周墨轩袖袍一挥,直接将周煜城掀翻在地,“当着客卿长老的面也敢行凶?!”
周煜城趴在地上剧烈喘息:“她爹偷了我的凝神香!她——”
声音戛然而止。
周芷兰颈间的丝巾悄然滑落,露出青紫交错的掐痕!
那指印深可见骨,分明是要取人性命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