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喧暗谷，月影淡高秋。物与黄昏静，人随白日流。
天地的过客，很多人事，我们都做不了主。譬如离去的时间，譬如走散的人。一切随缘，缘深多聚聚，缘浅随它去。看轻看淡多少，痛苦就离开你多少。
云翊离开后的第三日，越青便醒了。
丽华殿空荡荡的，唯有窗外天河的水声潺潺，像是某种无言的催促。她赤足踩在冰凉的白玉砖上，一步步走到殿门前，望着云翊离去的方向——那里只有无尽云海，和偶尔掠过的仙鹤。
“大殿下说……十日就回来。“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上的一道划痕——那是她刚化形时，不小心用指甲划出来的。云翊当时笑着说：“无妨，留着也好，算是你给丽华殿添的印记。“
她开始每日去荷花池。池水清冽，映着她日渐妖冶的面容——眼尾泛红，唇色如血，连发梢都隐隐透着暗芒。她知道自己在妖化的路上越走越远，却从未想过逃离。
“我是妖又如何？“她掬起一捧水，看着水中倒影，“大殿下说过……无论我是神是妖，他都要我。“水中的自己忽然扭曲了一瞬，像是某种警告。可她只是抿唇笑了笑，将水洒回池中，溅起一圈涟漪。
有时云浚会来看她。他总站在三丈开外，金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眉目间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二殿下。“她规规矩矩地行礼，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扑过去拽他的袖子，“今日去哪儿？“
云浚沉默片刻，才道：“凤凰族送来了聘礼。“
“哦。“她低头摆弄衣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恭喜二殿下。“
一阵风过，吹落满池花瓣。有几片沾在她的发间，红得刺目。云浚忽然上前一步，抬手想替她拂去，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握紧了拳。
“青青。“他嗓音沙哑，“若有一日……你后悔了，可以来找我。“
她抬头，眼底是一片澄澈的茫然：“后悔什么？“
云浚闭了闭眼，转身离去。
第七日的夜里，她做了个梦。
梦见三生石上，自己的名字突然化作血水，渗进石缝里，再也寻不见。
她惊醒了，冷汗涔涔。
殿外月光如水，照得满地清辉。她抱膝坐在窗前，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云翊教她写字时说过的话：“'等'这个字，最是磨人。“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在纸上写着，“但若是值得的人，等多久都甘之如饴。“
当时她只顾着快些写完，出去玩耍，根本没在意写的是什么。如今想来，竟像是某种预言。
第十日清晨，她早早梳洗完毕，换上云翊最喜欢的青色衣裙，坐在殿门前等。
从日出到日落，天河的水声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远处传来的仙乐——那是云浚与凤凰的婚仪彩排。
“大殿下……“她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攥紧了裙角，“你说十日就回来的。“
夜风拂过，带起她散落的发丝。有那么一瞬间，她眼底的红芒大盛，妖气几乎压制不住。可最终，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脸埋进膝盖里。——妖怪对主人的执着，大抵便是如此。明知可能被辜负，却仍固执地等。
婚期将至，云浚站在瑶池畔，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母亲。“他踏入云海宫时，声音哑得不成调。
母神抬眸，目光如刃。
云浚喉结滚动，最终只是深深拜下：“儿臣与凤凰成亲后......可否将彼岸花移居蒹葭宫？“
“你要的是花，“母神指尖轻叩木案，声音平淡却又如鸿，“还是那个妖？“
云浚猛然抬头，眼底血丝狰狞：“儿臣既担了延续神裔的使命......“他重重叩首，玉冠砸在白玉砖上，“求母亲成全这一点私心。“
“私心？“母神冷笑，九重天的云霞随之翻涌，“你与她注定不得善终。“
“那大哥呢？！“云浚突然嘶吼出声，像困兽最后的挣扎，“为何他就能——“
“放肆！“
威压轰然落下，云浚被压得单膝跪地，嘴角渗出血丝。母神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冰冷得不似人声：“再执迷不悟，本座便让她永堕无间。“
云浚浑身发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儿臣......知错了。“
母神拂袖转身，云海在她身后翻涌：“记住你的使命。“
云浚跪着退出宫门时，看见三生石上大哥的名字正泛着金光，而越青二字正被一缕黑雾缓缓蚕食。
云浚看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婚书文谍，朱砂印记刺得他眼底生疼。女仙们捧着喜服进进出出，金线绣的凤凰羽翼在光影里明明灭灭，像一场醒不来的梦魇。
“殿下，请抬手。“司制仙娥手持量天尺，冰凉的玉尺贴着他腕间脉搏。
“够了！“广袖扫落满案文谍，他化作流光冲出殿外，等回过神时，已然站在荷花池畔。水面倒映着他此刻寥落的身影——金冠歪斜，喜服半敞，哪还有半点天家威仪。
“青青......”第一次，他启用了主人的神识呼唤那自己豢养的小花越青。
他伸手触碰水面，涟漪荡开的刹那，一抹青色身影悄然浮现。越青赤足踏着莲叶而来，发间还沾着未干的露珠。
“你脸色好差。“她踮脚抚上他眉心，蓝眸清澈见底，“我去请母神......“
“不要走。”那是他的小花，他不能失去的小花，是自己养了两万年的小花。
云浚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锦衣下，那颗心正疯狂跳动，震得他胸腔发疼。
“这里......很痛。“
越青困惑地眨眼，长睫扫下一片阴影。她永远是这样，干净得让人自惭形秽，却又纯洁得引人堕落。
“闭上眼睛。“他哑着嗓子诱哄。
当那双蓝眸乖乖阖上时，云浚终于俯身吻住那抹嫣红。唇瓣相贴的瞬间，九天玄雷在云层深处闷响，他却恍若未闻。舌尖尝到清甜的花蜜气息，比瑶池琼浆更令人沉醉。
越青突然睁大眼睛。
他看见澄澈的瞳仁里映着自己失控的模样——眼角泛红，呼吸凌乱，哪还有半分清冷神君的影子。
“二殿下......“她喘息着推开他，唇瓣水光潋滟，“你做什么？“
“治病。“云浚拇指擦过她唇角，低笑出声，“青青好甜。“
少女耳尖瞬间红透，像极了初绽的彼岸花。他再也克制不住，将人抵在千年古柏上深吻。树影婆娑间，喜服与青衣纠缠难分，惊落满池睡莲。
“跟我回宫。“他含着她耳垂呢喃，满意地感受怀中娇躯轻颤，“再多治一会儿......“
越青懵懂点头的刹那，云浚忽然想起母神的警告。可那又如何？若这是堕神之始，那便堕吧。
蒹葭宫的琉璃瓦上，朝露未晞。
云浚将越青揽在怀中，指尖缠绕着她一缕青丝。晨光透过鲛绡帐，在她锁骨处的红痕上投下细碎光影——那是他昨夜情动时留下的印记。
殿外传来仙娥的脚步声，捧着凤凰族送来的聘礼正经过廊下。金铃脆响中，他望进越青澄澈的眼底，那眼里全是自己的样子。大红婚书，朱砂印泥的甜腻气息混着檀香，熏得云浚眼前发晕。司礼仙官捧着鎏金婚服立在一旁，衣上绣着的九羽凤凰在烛火下流光溢彩。
“殿下，请试冠。“仙娥托着玉盘跪在他脚边，盘中金冠缀满南海明珠。
云浚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冠上垂珠，越青躲在屏风后探头，色纱衣裹着她纤细身形，像枝头将绽的桃花。
“青青，来。“他招手，指尖勾住她腰间丝绦，“帮我更衣。“
越青踮脚为他系腰带时，发间幽香拂过他鼻尖。云浚忽然按住她忙碌的小手：“凤凰的嫁衣取来了吗？“
仙娥们面面相觑，终究捧来一袭金线嫁衣。越青眼睛一亮，指尖刚触到嫁衣上缀着的月华珠，就被司礼女官拦住：“此乃凤凰族圣物，若损毁了...“
“给她换上。“云浚声音不重，却惊得殿外仙鹤振翅。
当越青穿着嫁衣转圈时，层层金纱绽开如花，云浚眼底映出万丈光芒。母神曾说：“你命定的姻缘，当配九天凤凰。“
可此刻他只想撕碎这该死的天命。
“去金殿。“云浚握住越青的手，触到她腕间妖纹微微发烫。
“可那是...“
“演练而已。“他低头在她耳边呵气，“青青不信我？“
金殿九十九级玉阶上，越青的盖头被风吹起一角。云浚趁机偷看，见她唇上胭脂比彼岸花还艳。天官们慌慌张张拦在殿前，被他袖中罡风扫落阶下。
“一拜天地！“
云浚忽然发现越青在盖头下发抖。拜堂时她偷偷勾他手指，指尖冰凉。
送入洞房的红绸还缠在掌心，越青突然掀开盖头：“二殿下...“蓝眼睛里汪着水光，“我害怕。“
这句话击碎了云浚最后理智。他打横抱起新娘，嫁衣逶迤过地，金线勾连出蜿蜒光痕，像条通往深渊的路。
蒹葭宫的锦云帐内，交杯酒洒了半盏。越青呛得咳嗽，唇上酒液被云浚一点点吻净。当他说“洞房花烛“时，少女突然瞪大眼睛：“二殿下，凤凰会不会...“
“叫我什么？“云浚贴近她的耳边，呵气如兰。
“夫...夫君...“
这声呼唤让云浚彻底疯魔。昨夜那般，他都忍下了，不过是亲吻了她而已。但是今晚，是属于他们的洞房花烛夜。红烛摇曳，光影在纱幔上投下交缠的轮廓。越青躺在云锦衾被间，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绸缎，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云浚俯身，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眉骨，嗓音低沉而温柔：“怕吗？“
越青眨了眨眼，长睫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她应该怕的——这是禁忌，是背叛，是注定无法圆满的孽缘。可当云浚的唇贴上她的颈侧时，所有的理智都化作了轻颤的喘息。
“不……不怕。“她声音细若蚊呐，却让云浚的眸光骤然加深。
窗外忽有惊雷炸响，电光划破夜空，映得殿内一片惨白。越青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却被云浚扣住手腕，按在枕边。
“看着我。“他命令道，眼底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欲念。
越青抬眸，撞进他幽深的瞳孔里。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这不是演练，不是玩笑，而是真真切切的结合。她应该推开他的，可身体却违背了理智，不由自主地贴近。
“云浚……“她轻唤他的名字，尾音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依恋，彻底击碎了云浚的克制。
疼痛让越青蹙眉，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某种奇异的满足。她紧紧抱住云浚的肩背，指甲在他肌肤上留下道道红痕，像是一场无声的宣誓——她愿意，愿意为他沉沦，哪怕万劫不复。
窗外暴雨倾盆，雨滴砸在琉璃瓦上，如擂鼓般震耳欲聋。可帐内却是一片旖旎，只有彼此的呼吸交织，缠绵不休。
云浚嗓音沙哑：“疼吗？“
越青摇头，却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闷声道：“不疼……只是，有点奇怪。“
云浚低笑，胸腔的震动传递到她身上：“哪里奇怪？“
越青不答，只是更紧地抱住他。奇怪的是，她明明该害怕的，可心里却盈满了欢喜；奇怪的是，她曾以为自己会嫁给大殿下，可此刻却只想留在云浚身边；奇怪的是……她竟在这一夜之间，懂得了什么是情爱。
晨光微熹时，越青仍蜷在云浚怀里，不肯松手。
“再睡会儿？“云浚轻抚她的长发，语气宠溺。
越青摇头，却也不起身，只是仰头看他：“你会一直这样抱着我吗？“
云浚眸光一暗，想起即将到来的婚约，想起母神的震怒，想起三界的责难……可此刻，他只想沉溺在这片刻的温存里。
“会。“他吻了吻她的发顶，“只要你想。”
越青沉吟片刻，突然抓住他衣袖：“你会不会...也对凤凰这样？“
云浚面无表情地闭上眼，他在挣扎，越青不再多问，望着窗外的朝霞如血，仿佛预示着一场无法避免的风暴。
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她喜欢云翊的温柔，却更贪恋云浚的炽热；她愿意接受大殿下的庇护，却只想被二殿下占有。身体比心更诚实——当云浚触碰她时，她颤抖、迎合、沉沦，没有半分抗拒。而这份情动，注定会成为云翊永世的心魔。
越青蜷在他怀里数心跳。云浚突然发现枕上落了几片花瓣——是她发间凋零的彼岸花。
“我去求母神。“他坚定地说道，“再不娶什么凤凰。“
越青：“带我一起去。“
云海宫的玉阶上凝着晨露，越青的裙裾扫过时带起细微的颤动。她跪在冰凉的玉砖上，看着自己的倒影在砖面扭曲变形——就像她此刻的命运。
“儿与越青已结发为夫妻。“云浚的声音在金殿回荡，惊起檐角铜铃叮咚作响。他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这样就能对抗整个九天的重量。
母神指尖的茶盏突然结出冰霜。
“彼岸花。“她的目光越过云浚，落在越青发颤的肩头，“你可知罪？“
越青伏得更低，额头抵着冷玉：“小花...小花只是舍不得二殿下。“她声音里带着特有的柔软，像清晨第一滴露水，“我不会妨碍凤凰公主的...“
“母神！“云浚突然抓住越青的手腕，“若要罚便罚我，是儿诱她——“
“两条路。“母神截断他的话，衣袖翻飞间现出三生石的虚影。石上“云翊“二字正泛着血光，“要么入无间地狱，要么...等你大哥回来发落。“
越青看见云浚瞳孔骤缩。她知道他怕什么——那位严苛的大殿下，那个连沐浴时都要将衣袍叠得方正的兄长。
“我选第二条。“她抢先开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云浚猛地转头看她，眼底猩红一片：“青青！我们说好的...“
“二殿下。“越青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指尖在他眼尾停留，“你记得吗？那年我差点被雷劫劈死，是你用身躯替我挡的。“她凑近他耳畔，呵气如兰，“这次...换我护着你。“
母神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老君慌忙递上云帕，却见雪白丝绢上绽开红梅般的血点。
“母神！“
“无妨。“她摆摆手，目光却落在殿外——那里，一株枯萎的桃树突然开了花。
母神的指尖在木案上轻轻摩挲，云翊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在她征战四方的时候，这个大孩子照顾了小孩子，尽管他自己也是小孩子。
“母神...“云浚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
她望着跪在殿中的小儿子，他眼中燃烧的执拗多么熟悉。曾几何时，大儿子眼中也有这样的光，却在十万年前那场神魔大战后永远熄灭了。那时她亲手为云翊戴上战神冠冕，看着他挺直的脊背渐渐学会承受三界之重。
“你大哥...“母神突然开口，声音像穿过万年时光，“鲜少与你争什么。”
母神手中的玉如意突然出现裂痕。她想起上月偶然看见大儿子站在弱水河边，手中攥着越青掉落的发带。那个永远挺拔如松的背影，在暮色中竟显出几分佝偻。
“浚儿。“她终于叹息，“你可知你大哥昨日传回战报时，特意用加密符文写了一句什么？“
云浚怔住。
“'若战死，请母神将彼岸花交给二弟。'“
这句话像把钝刀，缓缓剖开万年时光。云浚突然想起儿时身边大多数时间都只有大哥，教他术法，在混沌中为自己撑起一片安宁的天空，母神抬手抚上越青发顶，却在触到她体内熟悉的灵力波动时猛然僵住——那是云翊的本命元气。原来长子早已对这彼岸花种下了自己的情根。
殿外桃花突然纷纷扬扬落满阶前，像一场迟来的雪。云海宫的玉砖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那是云翊征战人间时受的伤。他单膝跪地，战甲上的裂痕里还卡着凡间的泥土。
“母神，儿回来了。“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离开时，他说十天就能回来，但这一去却过了三个月之久。
母神手中的玉如意突然发出脆响。她看着长子铠甲上那些伤痕，每一道都刻着“忠勇“二字。这个从小就不让她操心的孩子，此刻眼中闪烁的光，让她想起他初得琅桓剑的样子。
“小花许你做仙侍。“这或许就是母亲对他最大的赏赐了。
云翊猛地抬头，却见母神案头摊开的婚书上，云浚与凤凰的名字正泛着金光。殿角的香炉青烟袅袅，隐约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越青曾在那里为他煮过茶。
老君在一旁欲言又止。母神轻抚案上一株枯萎的彼岸花，那是她从黄泉带回的种子。十万年了，这株花终于要完成它的使命——为人间带去七情六欲。只是没想到，最先被情欲困住的，竟是她的两个孩子。
华夏宫前，云翊的脚步突然迟疑。他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越青身上的花香，还有...云浚的龙涎香。这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让他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大哥！”云浚迎上来，衣领处沾着片绯红花瓣。云翊伸手为他拂去，指尖却在触及弟弟脖颈处的咬痕时骤然缩回。
“人间如何？”他刚开口，越青就从回廊转出。她的裙角不再像从前那样欢快地飞扬，走路时甚至小心地提着裙摆——像在隐藏什么。当云翊握住她的手时，那冰凉的温度让他心沉到谷底。
“青青瘦了。“他故意摩挲她腕间的淤青，“在蒹葭宫没吃好吗？“
越青猛地抽回手，一枚珍珠扣从袖中滚落。云翊弯腰去捡，看见扣子内侧刻着的“浚“字——这是他去年送给云浚的生辰礼。
“恭喜大哥。“云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云翊从未听过的沙哑，“婚期在即，我先告退。“
望着弟弟远去的背影，云翊突然想起那些兄弟俩相互扶持的几万年，他的小阿浚，却在他凯旋之日，给了他最痛的一刀。
越青在发抖，她眼中倒映的不再是劫雷，而是他这张...令她恐惧的脸。她不知道云翊会将自己如何？也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到二殿下的婚礼。她在等待着命运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