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延年,昭帝连赫景驾崩,钦差宰相循嘱,昭帝兄长丘南王次子登记,三日城肃游殇,吊唁前主。召天下新帝山河永驻,斩叛军,平乱。
帘城的风雪经年寒冷,城内的建筑都挂上了冰棱,连呼吸都是痛的。
车辙碾过雪层,细碎的沙沙声伴着铁链的撞击声,在民众杂乱的讨论中渐渐模糊。
“叛军首领连省冗,治罪方休,乱我朝纲,今赐斩首,以敬……”话术将功绩抹去,只留下一片狼藉。
沉闷的声音在这杂乱的刑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罪民连省冗,可认罪…….”宣旨的侍卫急匆匆驾着马而来,许是风霜入鼻,马儿躁动不安,马蹄不停地踏着步子,可是绳子将它的要害牢牢束住,挣扎如同困兽。
“哈,他若有罪,那当今岂不是……”有人不解,一时嘴快,说出的话惹得旁边看护的侍卫狠狠瞟了一眼。
“唉唉唉,没事没事。”有人笑脸讨好。
“嘘,不要出声,现如今谁坐拥天下,谁就是我们奉令的主,好坏不过……”拉住他的人一时语塞。
那人看了看戒守森严的押禁军,冰冷的气息仿佛透过糜烂的血肉将人拷住。
抬头时仍不见艳阳天,指上的厚茧摩挲一下又一下。
“哈,好坏不过,下一个王朝更迭。”语气好似轻快。
在远处。
又一次击鼓声响起,人被压上了刑台。
戚戚的鸦扑着羽翅,飞舞的鸦羽扬在空白中,颜色在此刻却愈发刺目。
连省冗被架到邢台上,干裂的嘴唇颤了一下,卸下将军的盔甲,单薄的囚服披在身上如同骸骨残肢。
为什么……他至今困惑迷茫。
为至亲至爱之人所叛?
不,从始至终他就是一枚棋,所有都不过归结于利用。
可他从未想过争那天下之主,为何屠戮三军,为何抄斩他满门。
低头眼珠上布满血丝,身上的疼痛已经接近麻木,血液贯通到心脏深处,仿佛肺腑之间都在被尖锐的力量撕裂。
丞相府中三百余人枉死,兵营万千骑将屠戮自己的同胞,烧杀抢掠,丞相府哭嚎三日才死于沉寂。没有罪大恶极,只有无尽的贪婪与欲望。
他被架着锁链,眼睁睁看着,旁边飞溅的血液撒到他的脸上。
他闭目痛哀。
舅舅的、奉与的、还有祖父。
突然。有一道模糊的身影从人群中跑出来。
温热的,滚烫的,将他最后的呼吸夺取。
那是谁……母亲已经不在了,侄儿琲逸已经葬在火中。
都杀完了,还剩下谁呢……
旁望而去,灰色的长衫将他衬得憔悴不堪,往日端雅得体的人红了眼眶,狼狈地向他爬来。
衣衫落了灰,染了雪,就再也回不去了。
“佑安!”快回去!
不、不、不要!快走!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有什么在喉间卡住。
原本死寂的人突然挣扎起来,明明相隔不过十米,手上的枷锁却成了相隔两人间的一道天沟。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羽箭穿透血肉。
“噗!”
“不!”喉咙涌出腥血,渐渐浸透了地上的雪被,延伸、又凝结。
戚佑安死了,身上十七根金羽箭将他钉在那,淌不尽的血将他们最后的距离拉近了。
有风将声音传进耳朵,被卷到人群中,被埋没在挥下的利刃下。
“哧!”那一刻,天光乍破。
手起刀落,眼前猩红障目,剧烈的疼痛将他灵魂撕扯出来。他试图呼吸,试图再次牵连肢体。
可是他挣扎无能,只能任人鱼肉。
人群渐远,尸骨累累,放眼都是圣旨上的“叛军”。
虚无的灵魂被架着,飘到漳临门,高高的城墙遮住了天,望不到,触碰不及。那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困住了他一生的牢笼。
他悔。
他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