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殿下的物理辩护(1 / 1)

梅林风波虽被萧玄弈以雷霆之势压了下去,但“宁王妃御前引天火”的诡异传闻,依旧如同长了翅膀般,在宫闱深处悄然流窜。钦天监这个平日里观星象、测吉凶、多少带点玄学色彩的冷僻衙门,也因此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三日后,一道措辞谨慎却隐含质询的奏疏,经由钦天监监正之手,悄然呈递御前。奏疏中虽未明指“妖邪”,却大谈“天象示警”、“阴阳失衡”,矛头隐隐指向宁王府,尤其是那位“行事奇诡”的王妃。这背后,自然少不了皇后与三皇子一党的推波助澜。

皇帝对此不置可否,只将奏疏留中不发,但一道口谕却传到了宁王府:着钦天监监副周元朗,携两名司历官,前往宁王府“请教”王妃“引光煮茶”之理,以“解众惑,安人心”。

“请教”二字,说得客气,实则带着不容抗拒的审视意味。这是要将苏攸晚的“异端”之举,放在钦天监这个官方权威的放大镜下,公开检验!

萧玄弈接到口谕时,脸色冷得能刮下霜来。他正要开口拒绝,苏攸晚却按住了他的手。

“殿下,让他们来。”她的眼神清亮,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正好,妾身也想看看,这‘奉旨搞科普’是个什么滋味。”她正愁没机会在更广阔的舞台推广她的“天地至理”呢!钦天监?古代科学院?正好!

萧玄弈看着她眼中那簇熟悉的、属于“科学怼人”的光芒,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但眼底的寒意却丝毫未减:“本王陪你。”

钦天监的人来得很快。监副周元朗是个五十许的清瘦老者,面容古板,眼神锐利如鹰,带着长期观测天象留下的沉静与疏离。他身后跟着两名年轻的司历官,一人捧着沉重的星图卷轴,一人则托着一个覆盖着锦缎的托盘。

周元朗的礼节无可挑剔,但言语间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探究:“王妃娘娘,下官奉旨而来,请教娘娘那日御花园中,以铜镜聚光沸水、灼花之玄妙。此等奇景,闻所未闻,不知娘娘师承何方?所用又是何等秘术?”

上来就扣“玄妙”、“秘术”的帽子,显然是想将此事定性在“奇技淫巧”甚至“巫蛊”的边缘。

苏攸晚端坐上首,萧玄弈如同守护神般坐在她身侧。她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周监副言重了。此非玄妙秘术,更非巫蛊邪法,而是再简单不过的天地自然之理。光,蕴含热量。凹面之镜,可汇聚光线于一点。光热汇聚,温度骤升,自然可沸水灼物。此乃万物运行之常道,何奇之有?”

周元朗眉头紧锁,显然对这种“光有热量”的说法闻所未闻,更难以接受:“光乃虚物,何来热量?娘娘此言,恐难服众。下官观星数十载,从未见星光可灼物。”

“日光非星光,其光热远胜。”苏攸晚耐心解释,“监副大人若不信,不妨一试。”她示意早已准备好的王府仆役,抬上一面打磨得锃亮的巨大凹面铜镜(萧玄弈说到做到),又命人端上一碗清水和一片新鲜树叶。

周元朗和两名司历官狐疑地看着。苏攸晚亲自指挥仆役调整铜镜角度,精准地将冬日午后的阳光汇聚成一点刺目的光斑,投射在碗中水面之上。

“滋啦…”

细微的声响中,碗中心的水面迅速泛起细密气泡,白汽升腾!

光斑移向树叶——

“嗤!”

青烟冒起,叶片瞬间焦黑卷曲!

亲眼所见,无可辩驳!

周元朗和司历官们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他们常年与天文仪器打交道,对光线反射折射并非全无概念,但如此直观、如此猛烈地将“光”转化为“热”的展示,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这…这…”一名年轻的司历官激动得语无伦次,“光…光真的有热!汇聚…汇聚便能生火!娘娘,此…此乃窥天之秘啊!”

周元朗脸色变幻不定,震惊、疑惑、还有一丝被挑战权威的愠怒交织在一起。他沉默片刻,目光扫过身边司历官捧着的托盘,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深吸一口气,揭开了托盘上的锦缎。

锦缎下,并非星图或仪器,而是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浑圆、流光溢彩的赤红色宝珠!宝珠内部仿佛有火焰在流动,散发出温润却不灼人的暖意。

“此乃‘赤阳辟火珠’,乃前朝遗宝,供奉于钦天监多年。”周元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矜持,“此珠蕴藏一丝太阳真火精粹,能驱寒辟邪,百步之内,凡火难近其身!娘娘既通晓‘光热汇聚’之理,可知此珠玄妙?其内流转的,可是真正的太阳真火?”

他这是要将苏攸晚的理论往“玄学”上引,用“辟火珠”这种无法用现有“光热理论”解释的宝物,来质疑她理论的普适性,甚至暗示她所谓的“自然之理”不过是碰巧解释了一种现象,而世间仍有更高深的“玄妙”存在。

苏攸晚看着那颗流光溢彩的“赤阳辟火珠”,眉头微挑。这珠子…卖相确实唬人。她正想仔细看看,分析一下成分。

“爱妃稍等。”一直沉默的萧玄弈忽然开口。他站起身,走到周元朗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看苏攸晚,而是直接向周元朗伸出了手,语气不容置疑:“此珠,给本王一观。”

周元朗一愣,下意识地护住宝珠:“殿下,此乃钦天监重宝…”

“本王奉旨‘解众惑’。”萧玄弈的声音冷硬如铁,“既是解惑,自当细察。还是说,周监副觉得本王会损坏这‘前朝遗宝’?”他眼中寒光一闪。

周元朗被那目光看得心头一寒,不敢再言,只得小心翼翼地将那赤红宝珠奉上。

萧玄弈接过宝珠,入手温润,分量不轻。他并未如众人所想那般仔细端详,反而直接走到窗边,将宝珠置于明亮的阳光下。他微微眯起眼,调整着宝珠的角度,让它正对着阳光。

众人不明所以,屏息看着。

只见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那宝珠内部原本均匀流转的“火焰”光芒,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某些角度下,光芒流转如常,但换一个角度,那“火焰”竟呈现出奇异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扭曲条纹!更令人惊异的是,当萧玄弈的手指快速在宝珠表面某处用力一抹——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脆响!

宝珠表面,一层极其薄透、如同水晶般的透明外壳,竟被他硬生生抠下来一小片!

外壳之下,露出的并非想象中的“太阳真火”,而是…一块打磨得极其光滑、但材质明显普通的、内部有着细微气泡和杂质的…淡红色琉璃(玻璃)!那所谓的“火焰流转”,不过是琉璃内部杂质在特定光照角度下产生的折射和散射效果!而那层被抠下的透明外壳,则是一种特殊的、具有偏振光效果的镀膜!

萧玄弈将那抠下的透明小片和里面露出的淡红琉璃芯子,随意地丢回周元朗捧着的空托盘里,发出“叮当”两声脆响。他拍了拍手,仿佛掸去什么灰尘,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花厅中炸响:

“什么‘赤阳辟火珠’,什么‘太阳真火精粹’?”

“不过是一块内含杂质的琉璃,外加一层能扭曲光线的特殊石片。”

“光照角度变化,折射散射不同,故显‘火焰流转’之象。至于驱寒…”他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琉璃导热不佳,握在手中自然温润,与寻常暖手炉何异?百步辟火?更是无稽之谈!本王刚才抠下那层石片,它可曾阻止半分?”

他转身,目光如利剑般扫过脸色惨白、如遭雷击的周元朗和两名目瞪口呆的司历官,声音陡然转厉,带着碾压一切的物理法则之力:

“光之折射,热之传导,物质之本质!此乃天地间颠扑不破之理!”

“尔等身为钦天监官员,执掌天文历法,观测天地运行,本该是最接近此理之人!却沉迷于虚幻玄谈,将一块粗劣琉璃奉若神明!以此等‘玄妙’质疑王妃所言之自然大道,简直愚不可及!滑天下之大稽!”

字字如刀,句句见血!

将所谓“前朝遗宝”的神秘面纱,用最粗暴、最直接、最“物理”的方式,撕得粉碎!

周元朗捧着托盘的手剧烈颤抖,看着托盘里那被拆解得一文不值的“宝珠”碎片,如同看着自己毕生信念的崩塌,脸色由白转红再转青紫,喉头咯咯作响,最终“噗”地一声,竟急怒攻心,喷出一小口鲜血,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身后的司历官慌忙扶住他,看向萧玄弈和苏攸晚的目光充满了骇然和敬畏。

花厅内死一般寂静。只有那几块躺在托盘里的琉璃碎片,在阳光下折射着冰冷而讽刺的光芒。

萧玄弈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回苏攸晚身边,自然地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温热而有力,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解惑已毕。”他淡淡开口,如同宣判,“周监副可回宫复命了。这‘前朝遗宝’的碎片…也一并带回去,好好‘供奉’吧。”语气中的嘲讽,不言而喻。

周元朗面如死灰,在司历官的搀扶下,几乎是被“请”出了宁王府。来时的高高在上,尽数化作了狼狈与信念崩塌的绝望。

花厅内,苏攸晚看着身边男人冷峻的侧脸,想起他刚才拆解宝珠时那行云流水、精准狠辣的“物理打假”操作,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和笑意:“殿下,您这‘物理辩护’,可比妾身讲道理厉害多了。”

萧玄弈垂眸看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又恢复冷肃:“不过是拆穿一个唬人的把戏。”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皇后那边…不会善罢甘休。梅林之后,今日又折了钦天监的面子…”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萧玄弈话音未落,王府总管便匆匆而入,手中捧着一个极其华丽的金丝楠木锦盒。

“启禀王爷、王妃,皇后娘娘宫里的掌事大太监方才亲自送来此物,说是…说是娘娘感念王妃大病初愈,又受惊扰,特赐下此物,为王妃压惊安神。”

锦盒被小心翼翼地打开。

丝绒衬垫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支金簪。

这金簪造型极为别致。簪身并非寻常的圆润,而是被打磨成棱角分明的九棱柱形,线条硬朗流畅,透着一种冷冽的金属美感。簪头并非繁复的花鸟,而是以极细的金丝盘绕镶嵌,构成了一朵层层叠叠、含苞待放的赤金火焰!火焰中心,一点鸽血红宝石如同凝固的岩浆,在烛光下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妖异光芒!整支金簪,华美、张扬、带着一种灼人的侵略性,与皇后一贯雍容内敛的风格大相径庭。

“皇后娘娘说,”总管低着头,复述着太监的话,“此簪名为‘赤焰’,乃内府巧匠用赤金百炼打造,最能驱邪避凶,安魂定魄。娘娘望王妃常戴此簪,以佑平安。”

苏攸晚的目光落在那支“赤焰”金簪上,那妖异的火焰造型和中心刺目的红宝石,让她心头莫名地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驱邪避凶?安魂定魄?皇后会有这么好心?

萧玄弈的眼神更是瞬间冷厉如冰!他伸出手,指尖并未触碰金簪,而是悬停在簪身之上寸许,缓缓移动。他的指尖,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绝非金玉该有的…温热?更诡异的是,当他指尖移动到那火焰中心镶嵌的鸽血红宝石附近时,一股极其细微、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吸附感,若有若无地传来!

“好一个‘赤焰’!”萧玄弈猛地收回手,声音如同淬了寒冰,“好一个‘压惊安神’!”

他一把合上锦盒,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总管一哆嗦。

“将这‘厚礼’,好生收起来!锁入库房最深处!”萧玄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没有本王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动!”

总管连忙应声,捧着锦盒如同捧着烫手山芋,快步退下。

花厅内只剩下两人。苏攸晚看着萧玄弈凝重的脸色,心也沉了下来:“殿下,那簪子…有问题?”

萧玄弈负手走到窗边,望着宫城的方向,眼底翻涌着冰冷的暗流:“那簪身…绝非普通赤金!其温热之感异常。更可疑的是那红宝石…本王指尖靠近时,竟有吸附之感!此物…绝非‘压惊安神’那么简单!”

他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苏攸晚:“皇后此举,表面是赏赐安抚,实则是将一颗不知底细的‘钉子’,硬塞到了我们眼皮底下!这‘赤焰’簪,恐怕是追踪之器,抑或是…某种致命的引信!”

苏攸晚倒吸一口凉气。追踪器?引信?皇后的心思,竟歹毒至此?!这深宫之中,当真是步步惊心!

“那…”苏攸晚看着萧玄弈眼中那熟悉的、护犊般的凌厉光芒,一个念头闪过,“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萧玄弈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危险的弧度,如同暗夜里亮出獠牙的猛兽:

“既然送来了…”

“那便让它…物尽其用!”

“本王倒要看看,这‘赤焰’…最终会烧到谁的身上!”

金簪入库,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表面波澜不惊,内里暗流汹涌。皇后送来的不是饰品,而是一把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妖异之刃。而萧玄弈眼中闪烁的寒光,预示着这把“刃”,终将成为他反戈一击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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