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燃得正旺,映着铜镜里的凤冠霞帔,刺得人眼睛发疼。
我抬手,指尖拂过沉重的凤冠,上面的珍珠流苏晃出细碎的光。不过半年,我的修为已突破金丹,凤灵根在李元婴的指点下,像是被点燃的火焰,灵力运转时连指尖都泛着暖红——这速度,连见惯天才的元婴修士都啧啧称奇。
可只有我知道,这不仅是凤灵根的天赋,更是上辈子那十年苦修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姐姐,真的要嫁吗?”
舒沫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屏风后探出头来。落修白站在她身后,白衣依旧,只是眉宇间凝着一层霜,看向我的眼神复杂难辨。
他们是昨夜悄悄潜入的。听到册封礼的消息,他终究还是来了。
“嗯。”我转过身,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这是最好的选择。”
靖王的动作越来越明显了。他联合贵妃在朝堂上散布谣言,说凤灵根实为祸水,恐乱朝纲;又暗中请了所谓的“天师”,准备在册封礼上用邪术夺我的灵力——和上辈子对舒沫用的手段,如出一辙。
只有嫁给楚恒,成为太子妃,才能借东宫的势力护住自己,才能近距离接近靖王,找到他的把柄。
“可他是……”舒沫还想说什么,被我打断。
“我知道他是谁。”我走到她面前,替她理了理鬓发,“听话,跟师傅回去。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就回青云山找你们。”
最后那句话,我是看着落修白说的。
他的睫毛颤了颤,终是没说什么,只道:“小心。”
三个字,轻得像羽毛,却压得我心口发沉。
“你们该走了。”我别开脸,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再不走,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舒沫还在哭,被落修白轻轻拉住。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担忧,有不解,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不舍。
他们走后,殿内只剩下红烛燃烧的噼啪声。
我坐在镜前,看着自己陌生的红妆,忽然想起上辈子他替我挡剑时的模样,想起他把聚灵丹塞进我手里时耳根的微红。
这辈子,他没有那些记忆,可我有。
“慕姑娘,吉时到了。”内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楚恒穿着大红的喜服,站在殿外等我。见我出来,他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伸手想扶我,却被我避开。
“殿下,走吧。”我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他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与我并肩走向礼堂。
红毯很长,长得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我能感觉到暗处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靖王的,贵妃的,还有那些藏在角落里的魑魅魍魉。
他们等着看我重蹈舒沫的覆辙,等着在我灵力最盛时,用邪术将其夺走。
可他们不知道,我不是舒沫。
我带着两世的记忆和仇恨而来,带着凤灵根的天赋,带着落修白那句“小心”,更带着必须活下去的决心。
拜堂时,我低头看着脚下的红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靖王,贵妃,还有那些所有亏欠舒沫的人——
等着吧。
今日我入这东宫,不是为了当什么太子妃,是为了亲手掀了你们的戏台子。
至于楚恒……
我抬眼,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他似乎察觉到我的走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而我,会是最后的赢家。
红烛的光映在冰冷的剑身上,泛着刺目的寒。我握着剑柄,将锋利的刃口轻轻贴在颈侧,肌肤立刻传来一阵战栗。
楚恒刚踏入房门,见状猛地顿住脚步,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慕腕昔,你疯了?”
“我没疯。”我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太子殿下,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他一步步走近,月白的喜服上还沾着庆典的酒气,声音却沉了下来:“你说。”
“如果有人要杀你的太子妃,”我加重了语气,剑尖微微用力,压出一道浅浅的红痕,“你会怎么做?”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伸手想夺剑,却被我避开。
“怎么可能有人敢杀你?”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有我在,东宫的人,谁敢动你一根头发?”
“有。”我一字一顿,“靖王。”
“王叔?”楚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随即脸色沉了下来,“你胡说什么?王叔对我一向亲厚,我们之间从无嫌隙,他怎么会……”
“他会。”我打断他,眼神里的坚定让他后半句话噎在喉咙里,“你不敢信,那我们就打个赌。我会证明,他不仅想杀我,还想谋反。”
“谋反”两个字像惊雷,炸得楚恒脸色发白。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桌沿上,酒水洒了一地:“不可能……他看着我长大,教我骑射,怎么会谋反?”
可他看着我的眼神,却多了几分动摇。或许在他心底,也并非对靖王毫无芥蒂。
我缓缓放下剑,颈侧的红痕清晰可见。
“信与不信,日后自见分晓。”我将剑扔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楚恒,你现在若想得到我,只能得到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
他猛地抬头,桃花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走近一步,距离他不过咫尺,“给我点时间,也给你自己点时间。我们试着相处,看看能不能……找到彼此都能接受的方式。”
空气安静了许久,红烛的光晕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忽然,他笑了。那笑意从眼底蔓延开来,冲淡了之前的震惊和凝重,带着几分释然,还有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好。”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答应你。”
“我楚恒,从不屑于要一个无心之人。”他望着我,眼神坦诚了许多,“既然你想赌,我便陪你赌。至于时间……”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颈侧的红痕上,伸手想碰,又克制地收回:“我给得起。”
我看着他转身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
这场赌局,我赢了第一步。
让他怀疑靖王,让他愿意给我时间,足够了。
至于他眼底那抹悄然变化的情绪……
我端起桌上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
或许,这深宫的戏,比我想的还要复杂。
而楚恒这个人……
也并非我想象中那般,只是舒沫悲剧里的冷漠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