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煜低着头，一绺发丝垂落颊边。她没管，纤细的手指快速翻动作业本。核对名字，登记，动作利落。带着一种专注的安静。黄颖颖坐在她旁边脸还有点红，校服外套脱了。里面白衬衫肩头那块油渍格外刺眼。她气鼓鼓的。拿笔用力戳着登记本。嘴里大概还在无声咒骂杨哲。
作业传到慕煜面前。她伸手接过一叠。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林琦那本练习册的封皮。
林琦的心跳。毫无预兆地快了一拍。像被那微凉的指尖烫到。他立刻垂下眼。盯着自己桌面。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的木刺。耳朵有点热。那感觉很奇怪。明明只是作业本的传递。隔着那么多人。
就在这时。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带着十足的挑衅。
“哟！黄毛丫头！气消了没？”杨哲不知什么时候晃荡了过来，双手插兜。歪着头。一脸欠揍的笑。看着黄颖颖。“新校服挑好了吗？哥们儿说话算话。赔你！”
黄颖颖猛地抬头。眼睛瞬间喷火！像被点着的炮仗。“杨！哲！”她“腾”地站起来。声音拔高。“滚！看见你就烦！谁要你的臭钱！离我远点！”
“啧。火气这么大。”杨哲嬉皮笑脸一点不怕，反而凑得更近。眼神瞟过她肩头的油渍。“别说。这‘地图’还挺有艺术感。跟你挺配。”
“你！”黄颖颖气得抓起桌上的半块橡皮就砸过去！
杨哲灵活地一偏头，躲开了。橡皮擦着林琦的耳朵飞过砸在后墙上。他笑得更大声，反而得意洋洋。
慕煜停下了登记的动作，抬起头。看向杨哲，眼神很淡，却像冰锥，带着无声的驱逐令。她没说话，但那压力让杨哲脸上的笑收敛了点。
周晓雯也皱眉：“杨哲！别捣乱！收作业呢！”
“行行行，你们忙。”杨哲耸耸肩，像是觉得无趣。他目光扫过慕煜冰冷的脸，又落到气得快冒烟的黄颖颖身上。最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转向了旁边的林琦，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喂。林琦。”杨哲压低声音，带着点怂恿。“敢不敢？放学后，带你去个好地方。”
林琦皱眉，下意识想拒绝。他对杨哲惹麻烦的本事心有余悸。
“怕了？”杨哲挑眉，使用激将法。
“没。”林琦硬邦邦吐出一个字，他不喜欢被说怕。
“那就说定了！”杨哲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像成功拐到同伙，“保证刺激！”他说完。不再看黄颖颖杀人的目光，吹着口哨，晃悠回自己后排的座位。
黄颖颖狠狠瞪着杨哲的背影，又迁怒地瞪了林琦一眼才气呼呼地坐下，胸口起伏。
慕煜收回目光，继续低头登记作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翻动纸张的速度，似乎快了一点。
林琦坐在那里，心里有点乱，杨哲的“好地方”？直觉告诉他不是好事。但拒绝的话堵在喉咙。他不想显得懦弱，更不想…在杨哲面前露怯。尤其是在慕煜和黄颖颖刚刚看过来的目光之后，虽然那目光里没有他。
最后一节课。
林琦有点心不在焉，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昏黄，放学的铃声，终于响了。
林琦慢吞吞收拾书包，杨哲已经窜了过来。一把勾住他脖子，力道不小，“走走走！磨蹭啥！”
林琦被他带着，身不由己往外走。经过前排，慕煜和黄颖颖也在收拾。黄颖颖还在抱怨杨哲，慕煜安静地听着，侧脸平静无波，林琦的目光掠过她，很快移开，像被烫到。
杨哲拉着林琦，七拐八绕。避开放学的人流。来到校园最僻静的西北角，这里树木高大茂密。光线都暗了几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植物腐败的气息。一栋爬满枯藤的老旧建筑。沉默地矗立在眼前。墙皮大片剥落。露出暗红色的砖。窗户大多破碎。黑洞洞的。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正是慕煜画过的。被称作“鬼屋”的废弃艺术楼琴房。
楼前立着褪色的警示牌：“危楼勿近”。
“就这儿！”杨哲松开林琦，指着琴楼。一脸兴奋。“刺激吧？听说以前是琴房，后来闹鬼。封了！”
林琦看着那栋阴森的建筑，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本能地抗拒，“这…不太好吧？是危楼。”
“怕什么！”杨哲嗤笑，带头就往里走，扒开半人高的荒草。找到一扇虚掩的锈迹斑斑的后门。“门都没锁死！里面才叫绝！跟我来！”
林琦犹豫着，脚步钉在原地。荒草拂过裤腿，凉飕飕的，琴楼在暮色里投下巨大的阴影，像个沉默的怪物。
“快点啊！磨叽！”杨哲不耐烦地回头催，半边身子已经挤进了门内。黑暗吞噬了他。
就在这时，林琦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远处小径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慕煜。
她背着画板，独自一人，正朝着琴楼的方向走来，步履轻盈，栗色的长发在晚风中轻轻飘动，昏黄的光线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她像是没看到他们。径直走向琴楼侧面，那里有棵巨大的老槐树，枝桠虬结。
林琦的心跳猛地漏跳一拍！她来这里做什么？画画？一个人？在这废弃的危险地方？
杨哲也看到了，他缩在门后，探出半个脑袋，眼睛放光，压低声音兴奋道：“嘿！有情况！班花也来了！快进来！躲好！看看她要干嘛！”他不由分说，伸手就把还在愣神的林琦，一把拽进了门内！
锈蚀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嘎——”声。门，在暮色中合拢，隔绝了最后一点天光。
琴楼内部，一片昏暗，灰尘的味道呛人，蛛网低垂，空气冰冷，死寂，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林琦被杨哲拽着，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心跳如鼓，他透过门缝破碎的玻璃死死盯着外面那个走向老槐树的纤细身影。
她来干什么？这栋废弃的琴楼里。藏着什么秘密？或者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