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东京的街头还浸在一片朦胧的晨光里，林深已经背着包站在了轻轨站台上。他跟导师发了条信息请了假，指尖在屏幕上打字时还带着些微颤抖。站台上的电子屏滚动着列车时刻表，广播里传来日语的到站提示，一句句清晰又遥远，像隔着一层水膜，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昨晚那个噩梦——何棠倒在雨里的样子，那辆刺眼的车灯，还有那个刻着诡异文字的梳妆盒。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一阵阵发紧。他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那种预感像藤蔓一样缠上来，让他坐立难安。
轻轨呼啸着进站，林深随着人流挤上去，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从高楼林立的市区到渐显开阔的城郊，可他的目光始终涣散着，直到广播里报出换乘站的名字，他才猛地回神，抓起包匆匆挤下车。还好，没坐过站。
换乘JR线，再转乘巴士，一路颠簸了近三个小时，他终于按照手机地图的指引，站在了川沙中学的校门口。这是一所典型的日式公办中学，红砖墙围起的校园里，几棵高大的樟树伸展着枝叶，操场上隐约传来学生们的嬉笑声。林深深吸了口气，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来九州看何棠，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又快又急，既有重逢的期待，更多的却是挥之不去的焦虑。
三楼的教师办公室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一条缝。里面很安静，只有三位女老师坐在办公桌前批改作业，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听到动静，最靠近门口的那位老师抬起头，她戴着细框眼镜，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语速缓缓地用日语问道：“您好，请问是哪位同学的家长吗？”
林深一下子有些局促，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背包带，声音带着点发紧的沙哑：“不、不是，我……我找何棠老师，她在吗？”
女老师了然地笑了笑，目光落在他略显焦急的脸上，指了指靠窗的位置：“何棠老师的工位在那边呢，不过今天她没来上班。”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张办公桌果然空荡荡的，桌上还放着几本摊开的课本，旁边的玻璃杯里插着一朵干枯的小雏菊。
“她……她昨天没什么事吧？”林深往前凑了半步，声音里的急切藏不住，“是不是回来得很晚？”
“您是她的家人吧？”女老师放下红笔，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我是她的室友，住同一个教职工宿舍。昨天她回来的时候确实挺晚的，脸色不太好，慌慌张张的，说自己感冒了，我给她煮了碗八宝粥，热了杯牛奶，让她早点休息。没想到今天直接没来，估计是烧得厉害了，毕竟昨天回来时淋了雨，头发都湿透了。”
林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手指冰凉。他强压着心里的慌乱，声音发紧地说：“我去看看她，给她带点吃的。麻烦您告诉我宿舍的位置可以吗？”
女老师点点头，正要开口，忽然想起什么，拿起桌上的电话：“我先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吧，刚才打了一次没接。”她走到走廊里，拨通了何棠的号码，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响了很久，最后被干脆地挂断了。女老师皱了皱眉，转身回来时，脸上带着一丝担忧：“还是没接……这孩子，不会是病得爬不起来了吧？或者……”她没再说下去，但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何棠平时性子安静，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她偶尔会担心这姑娘是不是偷偷扛着什么压力。
“对了，”女老师像是想起了什么，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我让她的课代表带你过去吧，那孩子熟路。”电话接通后，她对着话筒轻声交代了几句，挂了电话对林深说：“课代表奈奈马上过来，她刚把何老师昨天托我带来的作业发下去，正好让她带你去宿舍。你先在何老师的座位上坐会儿等一下。”
林深在那张空办公桌前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和何棠描述过的一样，蔚蓝的大海铺展在眼前，远处的樱林岛像一颗浮在水面的绿宝石，阳光洒在海面上，碎成一片金箔。这样宁静惬意的画面，却丝毫缓解不了他心里的焦躁。
没过几分钟，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进办公室，扎着双马尾，脸颊圆圆的，正是何棠的课代表奈奈。“老师，您找我？”她看到林深，好奇地眨了眨眼。
女老师指了指林深：“这位是何老师的朋友，来探望她的，你带他去教职工宿舍吧。对了，食堂给老师准备的水果，你也带上一份。”
奈奈乖巧地点点头，接过水果袋，转头对林深做了个“请”的手势，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哥哥跟我来～”走到门口时，她忽然想起什么，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过何老师昨天让我带的那个手提袋里，除了作业，还有个好奇怪的木盒子，黑色的，上面有花纹。被班上的男生拿去玩了，现在……好像找不到了。何老师会不会生气呀？”
“盒子？”林深的心猛地一沉，像掉进了冰窟窿。他猛地站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什么样的盒子？是不是很小，上面有金色的花纹？”
奈奈被他吓了一跳，愣愣地点头：“是、是啊……哥哥你知道？”
林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那个他一直担心的“可怕的事”，好像真的要来了。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哑着嗓子对奈奈说：“快，带我去宿舍，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