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钩钩的第二天,宁安安像是被上满了发条的木头小人,天刚蒙蒙亮就骨碌碌从床上爬起来了。
小院角落那个落满灰的小箱子被她吭哧吭哧拖了出来。
里面是她以前偷偷摸摸攒下的“家当”:
几本被翻得卷了毛边、画着奇形怪状花草的《百草图解》;一个豁了口的破瓦罐;一个石臼小杵;还有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着的、晒得干巴巴的“珍藏”草药——大部分是后山常见的蒲公英、车前草、狗尾巴草花穗,还有几颗她看着漂亮捡回来的野果子。
“阿月!阿月!”宁安安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却透着一股子急不可耐,“快帮我把这个,搬到宁叔叔说的那块地去!”
阿月揉着眼睛,看着自家小姐难得的精神头,赶紧应声。
心里却直打鼓:小姐这劲头,怕不是要把训练场边那块风水宝地给拆了?
宁安安没去训练场中央。
她迈着小短腿,目标明确地直奔昨天宁风致指给她的那块“神药田。”
她没急着种东西。
而是指挥阿月把她的宝贝箱子放下,然后自己像只勤劳的小松鼠,把那几本《百草图解》一本本摊开,铺在田埂边一块相对干净的大石头上。
又从小箱子里摸出一个小炭笔头和一个皱巴巴的小本本——那是以前宁荣荣练字不要的。
宁安安盘腿坐在泥地上,小脸绷得紧紧的,神情严肃得不像六岁孩子。
她一会儿看看书上的图,一会儿歪着脑袋看看眼前新翻的泥土,小炭笔头在本本上歪歪扭扭地划拉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喜阳…怕涝…松土…要深…嗯…这个…要堆肥?”
她皱着小眉头,努力辨认书上蚯蚓爬一样的字,“肥…是什么?骨头爷爷的汤算不算?”
她脑子里闪过古榕熬得奶白的大骨汤,赶紧晃晃脑袋甩掉这个可怕的想法。
接下来的几天,宁安安彻底化身“小药农”。
她严格按照她那半懂不懂的“秘籍”,用小手指在松软的泥土里戳出一个个小坑,把种子或幼苗放进去,再轻轻盖上土,拍实。
动作笨拙却异常认真,像是在完成什么神圣的仪式。
做完这些,她累得小脸微红,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她习惯性地运转起体内那微弱的一丝魂力,想要缓解一下疲惫。
就在魂力流转过丹田时,她头顶上方,那座沉寂了许久的九层时空塔虚影,竟然无声无息地浮现了出来!
不同于觉醒时的惊天动地,也不同于昏迷时的黯淡无光。
此刻的时空塔虚影极其淡薄,近乎透明,只有巴掌大小,静静地悬浮着。
塔身周围,不再是狂暴的空间涟漪和时光碎屑,而是极其细微、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金银色光点,像夏夜的萤火虫,温柔地飘散出来,星星点点地洒落在她刚种下的药草上。
宁安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她能感觉到,当这些金银光点融入泥土、触碰到那些小小的种子和幼苗时,她体内那股因为魂力运转而隐隐传来的虚弱感,竟然…减弱了一丝丝?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暖融融的舒适感,仿佛她的武魂,很喜欢做这件事?
这个发现让宁安安的小心脏砰砰直跳!难道…给草药“施肥”,武魂就不闹腾了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的小脑袋瓜里诞生了:魂力!用魂力浇灌草药!武魂喜欢!
说干就干!
宁安安深吸一口气,努力调动起体内那可怜巴巴的一丝魂力,小心翼翼地、像捧着易碎的琉璃盏一样,将这股微弱的魂力,顺着指尖,缓缓注入到她面前一株刚种下没多久、还蔫头耷脑的药草根部。
嗡…
那株平凡无奇的药草,叶片猛地一颤!
紧接着,在宁安安和阿月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它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
叶片变得又厚又大,绿得发黑,边缘甚至长出了锯齿!
更诡异的是,叶片中心,竟然鼓起了一个个小小的、半透明的脓包,里面似乎有绿色的液体在流动!
“小…小姐!这草…它…它变异了?!”阿月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宁安安也傻眼了,但她更多的是好奇:“哇!长得好快!宁叔叔给的秘籍上没说会长包啊?”
她没停手,反而觉得有趣。
她又走到种蒲公英的地方,如法炮制,将一丝魂力注入。
噗噗噗!
那几颗刚冒出头的小嫩芽,瞬间像被吹了气的气球,猛地窜高!
眨眼间就长到了一尺多高!茎秆粗得像小萝卜!
更离谱的是,它们顶端本该长出的白色绒球没有出现,反而开出了一朵朵…拳头大小、金灿灿、花瓣肥厚得流油、散发着浓郁到刺鼻的甜腻香气的…巨型向日葵?!
浓郁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熏得阿月直打喷嚏。
“好…好香!”宁安安吸了吸鼻子,但也被这味道冲得有点头晕。
这还没完!
她最后走到了那几丛不起眼狗尾巴草旁边。
这些草种下去时只是普通的草穗。
宁安安怀着“试试看”的心态,再次注入一丝魂力。
滋啦——!
异变陡生!
那几丛狗尾巴草像是通了高压电!细长的草叶瞬间绷得笔直,草穗上细密的绒毛根根倒竖!
肉眼可见的、细小的蓝白色电火花在草叶和草穗之间噼啪作响、跳跃闪烁!
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啊啊啊!电!电!”阿月吓得跳开老远,脸都白了。
宁安安也惊呆了,看着那几丛“滋滋”作响、仿佛随时要爆炸的“霹雳狗尾巴草”,小嘴张成了O型。
一周后。
宁安安的“神药田”,彻底成了七宝琉璃宗的“禁地”兼“奇观”。
那块小小的土地上,上演着令人瞠目结舌的“植物大战僵尸”现场版:
巨型变异车前草:叶片肥厚如蒲扇,边缘锯齿锋利得能割破手指,叶心那鼓囊囊的脓包时不时“噗”一声破裂,溅射出粘稠的、散发着古怪草药味的绿色汁液,能把地面腐蚀出一个小坑。
负责巡逻的弟子不小心靠近,被汁液溅到靴子上,硬生生蚀穿了一个洞!吓得他连滚带爬跑了。
金光璀璨·香飘十里·向日葵(伪):*长到了一人高!金灿灿的大花盘沉甸甸地垂着,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甜香笼罩了方圆几十米。
刚开始还有弟子觉得好闻凑近看看,结果待不了半刻钟就被熏得头晕眼花,涕泪横流,落荒而逃。连路过的飞鸟都绕道走。
古榕有一次好奇凑近闻了一下,连打了二十个喷嚏,差点把假牙喷出来。
霹雳狗尾巴草:这一丛是最危险的!蓝白色的电火花日夜不停地“滋啦”作响,形成了一片低矮的“电网”。
一只倒霉的麻雀飞过,翅膀尖不小心碰到,“啪”一声轻响,直接变成了一缕青烟和几根焦黑的羽毛飘落下来。
吓得再也没人敢靠近三丈之内。连负责清理这块区域附近落叶的杂役,都恨不得穿上铁皮靴子、举着铁扫把,离得远远的干活。
还有几株宁安安后来偷偷实验的其他野草:有的叶片变得像刀子一样锋利,风一吹就发出“铮铮”的金铁交鸣声;
有的开始分泌出粘稠的、散发着腥味的紫色液体,吸引来一堆嗡嗡叫的怪异飞虫;
最离谱的是一株不知名的藤蔓,在注入魂力后,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疯狂生长缠绕,一夜之间就把旁边一棵小梧桐树的树干缠得密不透风,叶片还长出了细密的倒刺…
整个七宝琉璃宗都轰动了!
弟子们训练时都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瞟向那个散发着诡异甜香、闪烁着电火花、偶尔还“噗嗤”喷点腐蚀液的角落,议论纷纷:
“我的老天!骨长老捡回来的小师妹,是在种药还是在养蛊啊?”
“那金光闪闪的是啥?晃得我眼晕!那味道…呕…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快看!那草又放电了!昨天药长老的袍子就被燎了个洞!气得他胡子都翘起来了!”
“听说剑长老昨天路过,一道剑气不小心削掉了一片叶子,结果那片叶子掉下来的时候还在‘滋啦’放电,差点劈到尘长老的鞋尖!尘长老的脸当时就黑了!”
宁荣荣每次训练完,都捏着鼻子,一脸惊恐地绕开那片区域去找妹妹:“安安!你…你这田里…到底种了些什么妖魔鬼怪啊?!”
宁安安本人则蹲在田埂边,离她的“杰作”们远远的,小脸上也满是困惑和一点点委屈。她捧着她的小本本,对照着那几本《百草图解》,小眉头拧成了麻花。
“不对啊…书上说蒲公英是白色的球球…怎么变成金灿灿的大饼了?”
“车前草…书上画的是清秀的小草…我这个怎么像…像长了脓包的癞蛤蟆?”
“狗尾巴草…书上没说要放电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按照书上做的,还用了魂力“施肥”,怎么种出来的东西跟书上画的天差地别,还一个比一个吓人?
不远处,凉亭里。
宁风致、古榕、尘心再次齐聚,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
宁风致看着那片“群魔乱舞”的药田,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他原本指望安安能种出点温补的草药,结果…这都什么玩意儿?!
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感觉自己的血压和那株向日葵的高度一样在飙升。
古榕捂着还在发痒的鼻子,瓮声瓮气,眼神却亮得吓人:“风致!老剑人!你们看见没?!那电!那腐蚀液!那疯长的劲头!虽然长得磕碜了点,味道冲了点,但这威力…啧啧啧!要是能控制住,做成武器,绝对阴死人不偿命啊!”
尘心面无表情,但目光锐利地扫过那片“霹雳狗尾巴草”形成的电网,又看了看被缠得奄奄一息的小梧桐树。
他抱着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剑柄。
这变异…蕴含的能量和破坏性,确实惊人,远超普通植物系魂兽。
这丫头胡乱捣鼓出来的东西,危险性堪比魂技!
“咳,”宁风致清了清嗓子,强行压下心中的荒谬感和一丝隐隐的激动,他看向蹲在田埂边、对着小本本愁眉苦脸的小小身影,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
“看来…安安这武魂对植物的‘催化’作用…有点…嗯,特别。老李,”
他转向旁边同样目瞪口呆的药圃长老,
“从今天起,你亲自‘指导’安安小姐,给她找点…温和点的种子试试。另外,把这块田,再加三道隔离栅栏!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尤其是…荣荣!”
药圃长老李长老看着那片“生机勃勃”的恐怖景象,老脸皱成了苦瓜,艰难地应道:“…是,宗主。”
他心里哀嚎:指导?这怎么指导?这小祖宗简直是植物界的灾星啊!那些温和的种子到她手里,指不定变异成什么更吓人的玩意儿!
宁安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贴上了“植物灾星”的标签,她还在对着她的“霹雳狗尾巴草”发愁。
她伸出小手指,小心翼翼地、隔着老远,对着那丛滋滋作响的草,虚点了点,小声嘀咕:
“喂…你们…能不能乖一点?别放电了?这样…我都不敢给你们‘施肥’了…”
她体内的武魂似乎感应到她的意念,微微颤动了一下,洒落的金银光点似乎柔和了一丝丝?那跳跃的电弧,好像也…微弱了那么一丁点?
宁安安眼睛一亮!有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