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一出好戏(1 / 1)

大殿之上,烛火如跳跃的星辰,在梁柱间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将百官的朝服染得忽明忽暗。青铜鼎中燃着的檀香袅袅升腾,混着龙涎香的馥郁,在巍峨的宫殿里弥漫成一片肃穆的气场。

文武百官垂首而立,腰间的玉佩偶尔碰撞出细碎的声响,旋即又被沉寂吞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殿中那抹纤弱的身影上,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帝辛端坐于九龙环绕的高椅之上,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流淌着威严。他手指轻叩着扶手,青铜饕餮纹在指尖泛着冷光,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直剜向阶下三人。

“妲己,”他开口时,声音带着殿宇空旷的回响,“为何逃婚?”

少女身形微颤,乌黑的长发如墨色瀑布垂落,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小巧的下颌和紧抿的唇。她指尖绞着衣袖上绣着的缠枝莲,声音细若蚊蚋:“大王,妾……妾只是被突如其来的火势惊了心神,一时慌乱才……”

“启禀大王!”一声洪亮的嗓音骤然划破沉寂。

姜玦跨步出列:“臣已查明失火真相——原是宫外顽童追逐嬉戏,不慎将火星溅入草堆,风助火势才蔓延开来,纯属意外。”

帝辛眉头微蹙,烛火在他眼中投下转瞬即逝的阴翳。但他很快舒展眉心,指尖停止了叩击:“原来如此,倒是虚惊一场。”他目光扫过阶下群臣,“宫外治安之事,还需诸位多费心思,莫要再让百姓遭此惊扰。”

姜玦躬身领命,正欲退下,却被帝辛叫住:“等等。”帝王的视线落在人群边缘,“这殿中似是多了位女子,她是谁?”

众人齐刷刷转头,只见那女子站在角落,粗布衣裙洗得发白,却难掩身姿挺拔。她眉眼清秀,眸子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透着不属于寻常女子的沉静与慧黠。

女子上前一步,敛衽行礼,动作虽生疏却自有气度:“启禀大王,民女无父无母,亦无姓氏。当日正是民女在火中救出了妲己娘娘。”

很明显,帝辛不信,随后妲改又道:“民女自记事起,便在城外的破庙里苟活。那年冬天下着雪,比刀割还疼,阿婆把最后半块冻硬的窝头塞给我,自己缩在草堆里再没醒过来。后来我就成了街上的乞儿......”

“其实救妲己娘娘那天,我本是想往城外逃的。看见火光里她的身影,忽然想起阿婆当年护着我的样子……人活一辈子,总该做件像样的事,哪怕明天就冻死饿死,也不算白来这世上一趟。”妲改垂眸望着地面,最后的一番话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尤杉见妆,露出一双盈满感激的杏眼:“大王,此女不仅救了妾的性命,更是妾的恩人。妾斗胆恳请大王恩准,让她留在妾身边做个女婢,也好让妾报答这份恩情。”

帝辛的目光在那女子脸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此刻细看,这女子的眉眼间竟有几分熟悉的轮廓。尤其是那双沉静的眸子,清亮中藏着几分疏离,更像极了……像极了早逝的心上人。

施扇在世时,也是这般沉静通透的性子,哪怕身着素衣,也自有一股不争自威的气度。眼前这女子,虽布衣荆钗,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清贵与慧黠,竟与记忆中的那个她隐隐重合。

帝辛心中微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扶手上的纹路。他见过无数女子,或娇媚,或温婉,或英气,却从未有人能让他生出这般恍惚之感——仿佛隔着时光,又见到了那个曾与他共商国事的身影。

“无父无母,亦无姓氏?”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救了爱妃,倒是份难得的胆识。”

尤杉见帝辛久久凝视那女子,心中虽有疑惑,却连忙接话:“正是如此,若非她挺身而出,妾早已葬身火海。”

帝辛收回目光,眼底的波澜已悄然隐去,只余帝王惯有的深沉。他看向那女子,忽然道:“既无姓氏,从今往后,便唤阿絮,侍奉娘娘左右吧。”

妲改随即深深叩首:“谢大王恩典!阿絮定当尽心侍奉娘娘,万死不辞。”

大殿内的紧张气氛如潮水般退去,百官们暗暗松了口气,重新整理朝笏,准备继续议事。

直到此时,才有官员猛然想起——武庚呢?

按说这场风波因他而起,抢婚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他理应在殿中据理力争才是。可自始至终,那抹本该张扬的身影却从未出现。

窃窃私语声在殿中蔓延,像初春解冻的溪流。有消息灵通者低声议论,说武庚早在事发时就被锁在了自己的寝殿,而下令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帝辛。

“大王……”微子启捋着胡须,眼中满是诧异:“禄父呢!”

龙德殿的梁柱上积着薄薄一层灰,就像这朝堂的气数,蒙着挥之不去的沉郁。鬼侯站在朝班末尾,朝服的下摆蹭着冰凉的地,他眼角的余光瞥向帝辛一旁的空置锦凳——那是女儿刚入宫时大王一时兴起,赐给她的座位,可自打新鲜感过后,那锦凳便再没被暖过。

鬼侯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杂音:“大王!”

帝辛眯起眼,过了半晌才认出这个总被他遗忘在角落的诸侯,语气里满是敷衍:“鬼侯有事?”

满朝文武都屏住了呼吸,谁都知道这位侯爷的女儿在宫中的境遇,也都清楚大王素来不把他放在眼里。此刻见他突然出声,个个都捏着一把汗。

鬼侯却挺直了腰板,目光越过阶前的仪仗,直直看向御座上那个昏聩的君王,见有人带头,一字一顿地问道:“太子年轻气盛,怕是大王怕他闯祸吧?”

......

“可终究是亲生儿子,这般做法未免太……”

议论声越来越大,却没人敢说出口——帝辛此举,分明是对亲生儿子动了疑心。或许在帝王眼中,武庚的冲动早已成了隐患,若让他掺和进这场逃婚风波,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动摇国本的乱子。与其事后收拾残局,不如提前将这颗不定时炸弹锁起来,将危机掐灭在萌芽状态。

消息传开,殿内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有人觉得帝辛铁腕治国,连亲子都不徇私情,实乃明君之举;也有人暗叹帝王家的凉薄,连父子亲情都要为权位让路。

但无论众人心中如何盘算,帝辛的决定已是定局。武庚被囚于殿中,听不见外界的议论,也无法为自己辩解,只能在寂静的宫墙内,独自消化这份来自父亲的猜忌与禁锢。

鬼侯捏着朝笏的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那温润的玉里。

御座上的大王正把玩着新进贡的琉璃盏,琥珀色的酒液晃出细碎的光。阶下的奏本堆得像座小山,最上面那本墨迹淋漓,写着大旱颗粒无收,可大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大王”箕子花白的胡须抖得像秋风里的枯草,“如今流民逾发的多,再不开仓放粮……”

“吵什么。”大王不耐烦地打断,将琉璃盏重重搁在案上,“孤的宴还没办,哪有闲心管这些琐事。”

箕子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迸出骇人的光,花白的胡须几乎要竖起来:“琐事?城外饿殍已堆到护城河沿,昨日还有妇人抱着死婴跪在宫门外哭,大王竟说这是琐事?“

案上的鎏金烛台被大王一脚踹翻,烛火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熄灭,殿内顿时暗了半截。“孤是天子!“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吐火罗送来的汗血宝马正在厩里刨蹄,西域舞姬的脚踝比雪还白,这些才是孤该操心的事!再敢聒噪,孤就把你那堆破竹简全烧了!“

听到这里,箕子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让他想起帝辛刚刚登基就开始过上奢侈的生活,眼前闪过兄长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嘱托护佑幼子,守好成汤基业的模样,他身为大王的伯父却看他一错再错,心口像是被青铜钺劈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微子启慌忙拽住箕子的衣袖,压低声音,喉结滚动着:“太师息怒,宴后...宴后再陪您求大王开仓,好歹先让吐火罗人看我朝气象...“

“气象?“箕子甩开他的手,朝殿外一指。夜风卷着沙尘撞在门上,隐约能听见城外传来的呜咽,像无数冤魂在拍打着城墙。百姓啃树皮的时候,大王要讲气象?等流民冲进宫门那天,这些舞姬宝马,能挡得住饿汉的锄头吗?“

大王忽然笑了,笑声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孤的宫门是用青铜浇的,卫兵的刀比饿汉的骨头还硬。倒是太师......“他忽然把琉璃盏砸过去,正打在箕子脚边,“再敢咒孤,就去跟那些饿殍作伴吧。“

琉璃盏在木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箕子盯着那团冷光,忽然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弓成了虾米。微子启想去扶,却见他咳出的手帕上沾着暗红的血点,在昏暗中像朵将谢的花。

“不必了。“箕子摆摆手,直起身时,背影忽然佝偻了许多。他望着殿梁上悬挂的镇国九鼎图,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叹息,当年成汤灭夏,曾在桑林祷雨七日,自剪须发代民受过。

如今...

唉...

殿内霎时死寂,只有铜壶滴漏的声音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鬼侯望着阶下那些垂首敛目的同僚,他们袍角的褶皱里藏着多少百姓的哭嚎,他比谁都清楚。上个月巡城时,他亲眼见着卖儿鬻女的妇人跪在宫门外,额头磕出的血混着泥水,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红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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