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还未散尽，武庚率残部撤出十里后，忽然勒住缰绳。他望着身后那抹被夕阳染红的剪影，从怀中摸出一枚青铜虎符，塞进身边亲卫手中：“按原计划行事，务必让朝歌信以为真。”
亲卫领命而去，武庚却调转马头，折向另一侧的密林。
暮色四合时，他在一处隐蔽的山涧旁找到了人。
姜玦正靠在岩壁上，左臂的伤口已用布巾草草包扎，渗出血迹的衣襟下，那道穿透胸膛的伤口竟是用猪皮混着血浆伪造的。见武庚进来，他扯掉脸上沾着的假血，低声道：“都安排妥了？”
“妥了。”武庚将一个包裹递过去，里面是换洗衣物和干粮：“头颅是从死囚牢里提的，形与你相似分不出真假。东夷那边也打点好了，他们拿了西岐的粮草，只会帮我们把戏演得更真。”
姜玦扯动嘴角，牵扯起未愈的伤口，疼得嘶了声：“你父王多疑，这出戏必须天衣无缝。那具替身的尸体，记得让东夷人处理干净。”
“放心。”武庚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只是……你真要去崇城？那里有崇侯虎的三万精兵，又是坚城。”
“西岐的大军已在渭水北岸集结，就等我这个死人送去崇城的布防图。”姜玦站起身，拍掉衣上的尘土：“帝辛派去东南的兵力越多，崇城就越空虚，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从怀中摸出一卷羊皮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崇城的粮仓、水道和暗门——那是他潜伏朝歌三年，借着巡查边境的名义偷偷绘成的。
“告诉姬昌，三日后三更，我在崇城西北角的烽火台下举火为号，那里的守将是西岐旧部，见火光会打开暗门。”
武庚接过地图，指尖微微发颤：“我父王若知道你假死，定会扒了你的皮。”
“等他知道时，崇城已破，西岐的大军早就兵临朝歌了。”姜玦翻身上马，马蹄踏过水涧，溅起细碎的水花：“替我照看尤杉，别让她卷进来。”
武庚望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忽然想起临行前姜玦的嘱托。那时他们在朝歌城外的密林里密谋，姜玦说：“唯有死，才能让帝辛彻底放下戒心，也才能让我脱身。东南的战火是饵，我的命是钩，要钓的，是崇城这座大鱼。”
朝歌城还沉浸在姜玦战死的震动中，帝辛派往东南的第二批大军刚出城门，渭水北岸的西岐军营已悄然拔营。
姬昌站在帅帐前，望着远处连绵的军帐，手中紧攥着武庚派人送来的密信。帐帘被掀开，吕尚扶着一位身形挺拔的男子走进来，那人虽面色苍白，眼神却锐利如旧。
“侯爷。”姜玦拱手行礼，声音因连日赶路而沙哑。
姬昌猛地抬头，看清来人时，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你……你果然没死！”
“托侯爷洪福，侥幸脱身。”姜玦展开怀中的布防图，在案上铺开：“崇城的粮草囤积在南城，守军换防在寅时，西北角的暗门是崇侯虎当年私开的，钥匙在他贴身侍卫手中——此人是西岐安插的细作，见火光便会接应。”
他指尖重重落在图上的烽火台：“三日后三更，我会在此处点燃狼烟，届时请侯爷派精锐从暗门突入，主力佯攻东门，吸引守军注意。”
吕尚捻着长须，眼中闪过赞许：“崇侯虎以为朝歌援兵随时会到，定会死守待援。却不知东南的战火已拖住了帝辛的主力，他这座孤城，不过是囊中之物。”
姬发按在剑柄上的手微微收紧：“只是委屈姜兄，成了战死沙场的亡魂。”
“能换天下清明，这点委屈算什么？”姜玦笑了笑：“等破了崇城，再让朝歌知道，他们的亡将，正提着刀往朝歌去呢。”
帐外的风卷着旌旗声传来，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助威。姜玦望着案上的布防图，忽然想起尤杉——等这场仗打完，或许真能如他承诺的那样，带她去渭水边，看真正的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