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是他(1 / 1)

她还是来了……

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博物馆朱红色的大门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飞檐上的瑞兽在夜色里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风穿过门廊时发出呜呜的声响,倒像是谁在暗处低低地叹息。

尤杉数着自己的心跳声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不太合身的夜行衣蹭着脖颈,带来细小的刺痒感,就像此刻胸腔里那颗七上八下的心。

那个同样的月夜,也是在这里,她眼睁睁看着玉笄从展柜里消失,而那个同样穿着的夜行衣少年背影,至今还在她梦里反复闪现。

“如果这真是场循环往复的梦……”她对着紧闭的侧门喃喃自语,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门环,墙头上突然传来瓦片摩擦的脆响。

一道黑影像只受惊的夜猫,以极其利落的弧度翻过三米高的青砖围墙,落地时带起的风卷着几片枯叶,擦过少女脸颊时惊得她猛地屏住呼吸。

是他!

这熟练的翻墙身形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少女几乎是本能地扑到左侧那座清代的记事碑后,冰凉的石面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让她发烫的脸颊稍稍降温,石碑上斑驳的刻字硌着后背,她却只顾着扒着碑石边缘,贪婪地望着那个在月光下移动的身影。

他似乎在寻找什么,脚步放得很轻,偶尔会停下来侧耳倾听。

当他走到庭院湖中央那棵老槐树下时,少女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借着穿过枝叶洒下的月光,那东西表面泛起温润的光泽,形状纤细而优美。是玉笄!

心脏骤然缩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少女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脚下的碎石发出轻微的响动。

“喂,你可是跟了我一路啊。”

少年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不耐烦的沙哑。

少女浑身一僵,看见他缓缓转过身来,月光恰好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挺直的鼻梁和双眼上微微蹙起的眉峰。

这双眼睛……熟悉得让她心口发疼。

“小偷!交出我的玉笄!”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话一出口她就愣住了,这句台词,这个语气,分明和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少年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他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里的玉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从头到脚打量着她——同样的黑色夜行衣,同样紧绷的身形,甚至连攥紧拳头的姿势都如出一辙。

“你的?”他嗤笑一声,向前迈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不足一米:“小妹妹,玉笄在我手中,自然便是我的。”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少女记忆的闸门。

委屈像潮水般漫上来,比愤怒更加强烈。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偏偏是他拿走了玉笄?

为什么这场梦要一遍遍重演?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先是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接着便争先恐后地滚落,顺着脸颊滑进衣领,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她想忍住,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肩膀开始微微颤抖,呜咽声从喉咙里溢出,越来越响。

明知道结局还要前往的沉重感瞬间如铅块般压上尤杉的心头,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可若说这份在乱世中滋生的喜欢本就不该存在,她偏又做不到狠心割舍,就像在暗夜里踽踽独行时,明知那点微光或许会灼伤自己,却还是忍不住一步步靠近。

妲改的人头落地时,她以为自己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城楼下的欢呼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就这么变成了人群口中“罪有应得的妖女”,她甚至不敢去抢回那具残破的尸身。

她以为自己能承受,毕竟妲改死时,她还能站着,坠入悬崖时,她还能呼吸,可当这两重痛拧成一股绳,狠狠勒住她的喉咙时,她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崩溃。

像是有无数根冰针顺着血管往心脏里钻,冻得她指尖发颤,连站立都要耗尽全身力气。眼前总闪过错乱的画面:妲改笑着把果子塞进她嘴里,姜玦在月下为她披上自己的披风,最后却都定格成断头台上滚落的头颅,和悬崖边那双染着痛苦的眼。

她想放声大哭,喉咙里却像堵着滚烫的棉絮,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泪早就流干了,眼眶里只剩火烧火燎的疼,可心口的空洞却越来越大,大到能装下整个朝歌的废墟。

人的一生要经历多少遗憾?

她曾经以为,没能早点逃出宫是遗憾,没能在姜玦离开前说句“我等你”是遗憾。

可直到此刻她才懂,最大的遗憾是——她连为他们流泪的资格,都像是偷来的。

妲改为了护她而死,姜玦为了所谓的“大义”要亲手了结她,而她呢?她只能站在这片废墟上,任由痛苦像潮水般将自己淹没。

她试着告诉自己要释怀,就像劝自己接受王朝更迭的宿命那样。可指尖触到冰冷的城墙,摸到自己早已被泪水浸透的衣襟,才发现“释怀”两个字有多苍白。那些预料之中的结局,那些她在无数个不眠之夜设想过的最差光景,真正砸到身上时,才知道自己根本撑不住。

痛,太痛了。

像是灵魂被生生撕开两半,一半随着妲改的血落在了刑场,一半对姜玦早发芽的爱意悬在了半空。

“喂……你哭什么?”少年试探着往前又走了一步,声音里的不耐烦消失了,换上了一种极其罕见的慌乱:“我……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少年脸上的轻蔑瞬间凝固了,他举着玉笄的手停在半空,向前伸出的脚步也顿住了,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僵在原地,那双原本带着戏谑的眼睛此刻瞪得圆圆的,里面写满了茫然和无措。

少女没有理他,只是哭得更凶了。

月光下,她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泪水打湿了胸前的衣襟,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让人心头发紧。

少年彻底慌了神。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想递出玉笄又觉得不妥,想转身离开又似乎于心不忍。他挠了挠头,烦躁地啧了一声,却终究还是放柔了语气:“喂,别哭了行不行?这玉笄……给你就是了。”

他把玉笄往少女面前递了递,可她只顾着埋头哭泣,根本没有接的意思。

夜风吹过老槐树,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叹息。

少年看着眼前这个哭得不能自已的女孩,突然觉得手里的玉笄烫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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