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下的发丝在烛火上蜷曲焦枯时，姜沉璧嗅到了阴谋燃烧的气息。
她将淬毒的断发放入太子掌心，如同埋下一根引燃九重宫阙的火捻。
而东宫锦枕裂口处漏出的谢氏香囊，正渗出南诏蛊虫独有的甜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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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轰然洞开。太子萧昱披着玄狐大氅踏入，挟裹的寒风卷着碎雪扑灭了两盏落地宫灯，殿内霎时昏暗如夜。他解氅随手一抛，氅衣精准地罩住角落的青铜仙鹤烛台，最后的光源湮灭，只余炭盆里暗红的余烬，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沉璧，”他开口，声音是温醇的酒，眼底却是淬了冰的刀，“孤的诺，你接是不接？”他向前一步，蟒纹锦靴碾过地上未干的药渍，停在姜沉璧榻前三尺之地。距离拿捏得极妙，是威压可至，却避开了她垂袖可及的范围。
姜沉璧赤足站在冰冷的金砖上，未愈的寒气与鸩毒在血脉里撕扯。她抬眼，目光掠过萧昱腰间——那枚羊脂玉龙纹佩，前世正是此物在城破时染透她的颈血。袖中淬毒的银针贴着腕骨，冰凉刺骨。
“殿下金口玉言，”她声音哑得像砂砾磨过铁器，“何须问一罪臣之女？”她微微侧首，颈项拉出脆弱的弧度，一滴冷汗顺着苍白的肌肤滑入衣领，恰到好处地停在锁骨凹陷处，如将坠未坠的露珠。这姿态，是她前世在晋王身侧学了十年的“臣服”。
萧昱眼底的冰层裂开一丝幽光。他忽然抬手，不是抚向她，而是猛地抓起榻边矮几上一把乌木镶银的梳篦——那是她母亲遗物。梳齿上，缠绕着几根她方才咳血时挣扎落下的青丝。
“好一个‘罪臣之女’！”他低笑，五指收紧，梳篦在掌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孤倒不知，姜家女儿的血，能染红大理寺卿的‘铁证’！”他猛地摊开手掌，梳篦“啪”地落地碎裂。掌心赫然躺着一小片未燃尽的纸屑，边缘焦黑，却清晰残留着半个朱砂指印——正是她昨夜潜入大理寺篡改卷宗时，不慎被火折燎到袖口留下的印记！
炭盆爆出“噼啪”一声脆响，火星飞溅。死寂中，唯有二人交错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一沉一促，如同绷紧的弓弦。
姜沉璧垂眸看着那片纸屑，忽然也笑了。那笑极淡，像雪地上掠过的一缕风，转瞬无踪。她缓缓抬手，拔下髻间唯一一支素银簪。长发如泼墨般倾泻而下，滑过单薄的肩，垂落腰际。寒光一闪！
“嚓——”
一截乌黑的发丝，齐肩而断，飘落在她掌心。
“臣女此身，如断发飘萍。”她捧起那缕发，递向萧昱。发丝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冷光，那是浸透了“青丝缠”剧毒的征兆。“十年不嫁，换殿下践诺——保我父兄，全尸入土。”最后四字，咬得极重，如同钉子楔入棺木。
萧昱的目光死死钉在她掌心的断发上，又缓缓移向她苍白却平静的脸。那缕断发像一个无声的诅咒，一个精心包裹的毒饵。他若接，便是认了这桩以毒为契的交易；不接，则坐实了“毁诺”之名。殿角的铜漏滴答作响，每一滴都砸在紧绷的死寂上。
终于，他伸出手。指尖却在即将触及发丝的刹那猛地转向，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冰冷的蟒纹箭袖紧贴着她的皮肤，那金线刺绣的触感，让她胃里翻涌起鸩毒残留的腥气。
“好，”他声音低沉，如同地底传来的闷雷，“孤应你。”另一只手却如鹰爪般探出，目标不是断发，而是她垂落的另一侧衣袖！指尖擦过袖缘，精准地勾向暗藏的银针机括——
千钧一发！姜沉璧手腕猛地一旋，那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如同毒蛇吐信。“嘶啦！”半幅素纱寝袖被萧昱扯裂，但淬毒的银针并未弹出，反而借着旋腕之力，被她反手刺入自己左臂！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撕裂的素纱。
“殿下……”她痛哼一声，身体晃了晃，眼中瞬间逼出泪光，“疑我至此？”染血的手臂无力垂落，那支断发也从指缝间滑脱，飘向炭盆。
萧昱瞳孔骤缩！他下意识地松了钳制她的手去捞那缕发丝，身体前倾，重心微失。就是此刻！
姜沉璧染血的左手闪电般探入他因前倾而松散的衣襟内袋！指尖触到冰冷坚硬的物件轮廓——东宫令牌！她手腕一翻，令牌滑入袖中，同时将另一物塞入他袋中。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鬼魅。
萧昱捞了个空。断发飘入炭盆暗红的余烬里，“嗤”一声轻响，腾起一股带着奇异甜香的青烟。他脸色微变，猛地后退一步，掩住口鼻。
“殿下！”殿外传来内侍尖利的惊呼，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姜沉璧踉跄后退，撞在冰冷的雕花床柱上，左臂鲜血淋漓，染透半身素衣。她抬眼看着萧昱，唇边却缓缓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萧昱脸色铁青，死死盯着炭盆里那缕迅速化为灰烬的断发，又低头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最后目光落在姜沉璧染血的臂膀和她袖口隐约渗出的令牌棱角形状。殿门已被撞开，火光涌入。
“好…好一个姜沉璧！”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中翻涌着暴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骇然。他猛地拂袖转身，玄狐氅风一般卷起。
“传孤令！姜远山、姜彻，暂押诏狱候审！”这命令石破天惊！暂押诏狱，意味着斩刑暂缓，有了转圜之机。他大步流星走向殿门，背影僵硬如铁。
内侍们慌忙跟上，殿门再次合拢，隔绝了外面的混乱与风雪。
姜沉璧靠在冰冷的床柱上，缓缓滑坐在地。冷汗浸透重衫，左臂的剧痛和失血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抬起未染血的右手，从袖中取出那枚还带着萧昱体温的东宫令牌。令牌底部，一道细微的凹槽内，嵌着半粒干瘪的朱砂——是她方才塞入他内袋之物，取自大理寺“铁证”卷宗上的印泥。此物，将成为日后指证他私调卷宗、构陷忠良的致命引线！
她喘息着，用染血的指尖在冰冷的地砖上划动。不是写字，而是画了一个扭曲的符号——前世晋王军中传递死令的密符！她在赌，赌晋王安插在东宫的钉子，认得此符！
就在这时，殿内角落阴影里，极轻微地传来三声叩击——笃，笃笃。暗哑，短促，如同鬼魂敲打棺木。
姜沉璧染血的唇，无声地向上弯起。
殿外风雪更急。一只浑身湿透的乌鸦，如同不祥的鬼影，扑棱着翅膀撞在东宫偏殿紧闭的窗棂上。殿内，谢贵妃正慵懒地倚在美人榻上，指尖捻着一颗殷红的樱桃。她身前跪着的暗卫，双手高举呈上一物——正是姜沉璧被撕裂的那半幅染血素纱袖。
“娘娘，袖中暗袋里藏的……是这个。”暗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谢贵妃的目光落在暗卫掌心。那不是毒针，也不是密信。
是一小撮未燃尽的、泛着幽蓝光泽的乌黑发灰。发灰中，混着几粒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虫卵——南诏皇室秘传，“相思入骨”蛊的卵。
谢贵妃捻着樱桃的指尖骤然收紧，鲜红的汁液顺着她白皙的手指蜿蜒而下，如同血泪。她盯着那蛊卵，美艳绝伦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比冰霜更冷的笑容。
“姜沉璧……”她轻声呢喃，如同情人低语，却让殿内温度骤降，“你想用这‘青丝缠’的灰烬引蛊害本宫？”她伸出舌尖，慢条斯理地舔去指尖的樱桃汁，目光却如毒蛇般阴冷，“本宫倒要看看，是谁的骨头……先被这‘相思’啃成渣滓。”
她猛地挥手打翻暗卫呈上的染血素袖，袖角拂过榻边锦枕。
“嘶啦——”锦枕裂开一道细口，几缕填充的雪白芦花飘出。一同漏出的，还有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用金线绣着并蒂莲的赤色香囊。香囊滚落在地，沾染了尘土，一股极淡的、与姜沉璧炭盆中“断发”燃烧时一模一样的奇异甜香，幽幽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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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谋##第十六章：断发葬青丝
>割下的发丝在烛火上蜷曲焦枯时，姜沉璧嗅到了阴谋燃烧的气息。
>她将淬毒的断发放入太子掌心，如同埋下一根引燃九重宫阙的火捻。
>而东宫锦枕裂口处漏出的谢氏香囊，正渗出南诏蛊虫独有的甜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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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轰然洞开。太子萧昱披着玄狐大氅踏入，挟裹的寒风卷着碎雪扑灭了两盏落地宫灯，殿内霎时昏暗如夜。他解氅随手一抛，氅衣精准地罩住角落的青铜仙鹤烛台，最后的光源湮灭，只余炭盆里暗红的余烬，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沉璧，”他开口，声音是温醇的酒，眼底却是淬了冰的刀，“孤的诺，你接是不接？”他向前一步，蟒纹锦靴碾过地上未干的药渍，停在姜沉璧榻前三尺之地。距离拿捏得极妙，是威压可至，却避开了她垂袖可及的范围。
姜沉璧赤足站在冰冷的金砖上，未愈的寒气与鸩毒在血脉里撕扯。她抬眼，目光掠过萧昱腰间——那枚羊脂玉龙纹佩，前世正是此物在城破时染透她的颈血。袖中淬毒的银针贴着腕骨，冰凉刺骨。
“殿下金口玉言，”她声音哑得像砂砾磨过铁器，“何须问一罪臣之女？”她微微侧首，颈项拉出脆弱的弧度，一滴冷汗顺着苍白的肌肤滑入衣领，恰到好处地停在锁骨凹陷处，如将坠未坠的露珠。这姿态，是她前世在晋王身侧学了十年的“臣服”。
萧昱眼底的冰层裂开一丝幽光。他忽然抬手，不是抚向她，而是猛地抓起榻边矮几上一把乌木镶银的梳篦——那是她母亲遗物。梳齿上，缠绕着几根她方才咳血时挣扎落下的青丝。
“好一个‘罪臣之女’！”他低笑，五指收紧，梳篦在掌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孤倒不知，姜家女儿的血，能染红大理寺卿的‘铁证’！”他猛地摊开手掌，梳篦“啪”地落地碎裂。掌心赫然躺着一小片未燃尽的纸屑，边缘焦黑，却清晰残留着半个朱砂指印——正是她昨夜潜入大理寺篡改卷宗时，不慎被火折燎到袖口留下的印记！
炭盆爆出“噼啪”一声脆响，火星飞溅。死寂中，唯有二人交错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一沉一促，如同绷紧的弓弦。
姜沉璧垂眸看着那片纸屑，忽然也笑了。那笑极淡，像雪地上掠过的一缕风，转瞬无踪。她缓缓抬手，拔下髻间唯一一支素银簪。长发如泼墨般倾泻而下，滑过单薄的肩，垂落腰际。寒光一闪！
“嚓——”
一截乌黑的发丝，齐肩而断，飘落在她掌心。
“臣女此身，如断发飘萍。”她捧起那缕发，递向萧昱。发丝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冷光，那是浸透了“青丝缠”剧毒的征兆。“十年不嫁，换殿下践诺——保我父兄，全尸入土。”最后四字，咬得极重，如同钉子楔入棺木。
萧昱的目光死死钉在她掌心的断发上，又缓缓移向她苍白却平静的脸。那缕断发像一个无声的诅咒，一个精心包裹的毒饵。他若接，便是认了这桩以毒为契的交易；不接，则坐实了“毁诺”之名。殿角的铜漏滴答作响，每一滴都砸在紧绷的死寂上。
终于，他伸出手。指尖却在即将触及发丝的刹那猛地转向，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冰冷的蟒纹箭袖紧贴着她的皮肤，那金线刺绣的触感，让她胃里翻涌起鸩毒残留的腥气。
“好，”他声音低沉，如同地底传来的闷雷，“孤应你。”另一只手却如鹰爪般探出，目标不是断发，而是她垂落的另一侧衣袖！指尖擦过袖缘，精准地勾向暗藏的银针机括——
千钧一发！姜沉璧手腕猛地一旋，那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如同毒蛇吐信。“嘶啦！”半幅素纱寝袖被萧昱扯裂，但淬毒的银针并未弹出，反而借着旋腕之力，被她反手刺入自己左臂！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撕裂的素纱。
“殿下……”她痛哼一声，身体晃了晃，眼中瞬间逼出泪光，“疑我至此？”染血的手臂无力垂落，那支断发也从指缝间滑脱，飘向炭盆。
萧昱瞳孔骤缩！他下意识地松了钳制她的手去捞那缕发丝，身体前倾，重心微失。就是此刻！
姜沉璧染血的左手闪电般探入他因前倾而松散的衣襟内袋！指尖触到冰冷坚硬的物件轮廓——东宫令牌！她手腕一翻，令牌滑入袖中，同时将另一物塞入他袋中。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鬼魅。
萧昱捞了个空。断发飘入炭盆暗红的余烬里，“嗤”一声轻响，腾起一股带着奇异甜香的青烟。他脸色微变，猛地后退一步，掩住口鼻。
“殿下！”殿外传来内侍尖利的惊呼，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姜沉璧踉跄后退，撞在冰冷的雕花床柱上，左臂鲜血淋漓，染透半身素衣。她抬眼看着萧昱，唇边却缓缓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萧昱脸色铁青，死死盯着炭盆里那缕迅速化为灰烬的断发，又低头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最后目光落在姜沉璧染血的臂膀和她袖口隐约渗出的令牌棱角形状。殿门已被撞开，火光涌入。
“好…好一个姜沉璧！”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中翻涌着暴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骇然。他猛地拂袖转身，玄狐氅风一般卷起。
“传孤令！姜远山、姜彻，暂押诏狱候审！”这命令石破天惊！暂押诏狱，意味着斩刑暂缓，有了转圜之机。他大步流星走向殿门，背影僵硬如铁。
内侍们慌忙跟上，殿门再次合拢，隔绝了外面的混乱与风雪。
姜沉璧靠在冰冷的床柱上，缓缓滑坐在地。冷汗浸透重衫，左臂的剧痛和失血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抬起未染血的右手，从袖中取出那枚还带着萧昱体温的东宫令牌。令牌底部，一道细微的凹槽内，嵌着半粒干瘪的朱砂——是她方才塞入他内袋之物，取自大理寺“铁证”卷宗上的印泥。此物，将成为日后指证他私调卷宗、构陷忠良的致命引线！
她喘息着，用染血的指尖在冰冷的地砖上划动。不是写字，而是画了一个扭曲的符号——前世晋王军中传递死令的密符！她在赌，赌晋王安插在东宫的钉子，认得此符！
就在这时，殿内角落阴影里，极轻微地传来三声叩击——笃，笃笃。暗哑，短促，如同鬼魂敲打棺木。
姜沉璧染血的唇，无声地向上弯起。
殿外风雪更急。一只浑身湿透的乌鸦，如同不祥的鬼影，扑棱着翅膀撞在东宫偏殿紧闭的窗棂上。殿内，谢贵妃正慵懒地倚在美人榻上，指尖捻着一颗殷红的樱桃。她身前跪着的暗卫，双手高举呈上一物——正是姜沉璧被撕裂的那半幅染血素纱袖。
“娘娘，袖中暗袋里藏的……是这个。”暗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谢贵妃的目光落在暗卫掌心。那不是毒针，也不是密信。
是一小撮未燃尽的、泛着幽蓝光泽的乌黑发灰。发灰中，混着几粒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虫卵——南诏皇室秘传，“相思入骨”蛊的卵。
谢贵妃捻着樱桃的指尖骤然收紧，鲜红的汁液顺着她白皙的手指蜿蜒而下，如同血泪。她盯着那蛊卵，美艳绝伦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比冰霜更冷的笑容。
“姜沉璧……”她轻声呢喃，如同情人低语，却让殿内温度骤降，“你想用这‘青丝缠’的灰烬引蛊害本宫？”她伸出舌尖，慢条斯理地舔去指尖的樱桃汁，目光却如毒蛇般阴冷，“本宫倒要看看，是谁的骨头……先被这‘相思’啃成渣滓。”
她猛地挥手打翻暗卫呈上的染血素袖，袖角拂过榻边锦枕。
“嘶啦——”锦枕裂开一道细口，几缕填充的雪白芦花飘出。一同漏出的，还有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用金线绣着并蒂莲的赤色香囊。香囊滚落在地，沾染了尘土，一股极淡的、与姜沉璧炭盆中“断发”燃烧时一模一样的奇异甜香，幽幽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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