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儿，不遗余力，给为师把寒雨打趴下！”季末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灼灼地投向萧寒雨，话却是对沈磐说的。
沈磐喉头微动，刚要应声，一股冰冷的灵力感知已如潮水般扫过他的身体。萧寒雨收回感知，俊朗的脸上立刻浮起毫不掩饰的轻蔑，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姑父，您这是消遣侄儿呢？区区灵觉阶，也配做我的对手？赢了都嫌胜之不武，没意思！”他双臂抱胸，下巴微抬，那股世家子弟的傲气几乎凝成实质。
这话像根刺，狠狠扎进沈磐心里。他恼的不是师父的安排，而是萧寒雨那毫不掩饰的鄙夷，仿佛自己只是路边的尘埃，不值一哂。一股沉寂已久的倔强自丹田升起。
“弟子遵命！”沈磐不再多言，沉声应下。他同样早已探查过对方，那澎湃汹涌的灵力远超自己，但那份源自曾经灵翼境界的经验告诉他，萧寒雨的气息顶天也就是灵翼八九段。差距巨大，却并非不可逾越的天堑。
他的底气，源于脚下这座被体温焐热了一下午的聚灵阵！阵纹在泥土中无声流转，贪婪地汲取着天地灵气。只要此阵在，他就能短暂撬动灵翼阶的力量！纵使不敌，为了这口被轻视的气，他也要赌上一把——路，是走出来的！
“就在此处吧。寒雨，你修为压制太大，不得动用兵器。”季末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嗤，”萧寒雨嗤笑一声，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清脆的爆响，挑衅地朝沈磐晃了晃，“对付他，赤手空拳足矣！”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季末眉头微蹙，补充道：“点到为止，不可重伤。双手触地者，败！开始！”
“且慢！”沈磐突然出声打断。
“师父，”他看向季末，眼神坚定，“能否……借弟子一柄剑？”剑，早已融入他的骨血。十数载寒暑磨砺，那是他战斗的本能，是他唯一能握紧的尊严。
季末无奈摇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你这小子……也罢。说来也巧，为师素不佩剑，方才倒是从凌家‘借’来一柄，纹饰尚可，便予你了。”他袖袍一拂，灵光乍现，一柄剑身布满繁复金色纹路的长剑凭空出现，带着清越的嗡鸣落入沈磐掌中。
“谢师父！”五指紧扣那冰凉熟悉的剑柄，一股久违的、近乎沸腾的自信瞬间涌遍全身！这柄剑，仿佛填补了他成人礼上那未曾得到的空缺。
“喂！有完没完？还打不打了？磨磨蹭蹭！”萧寒雨早已不耐，脚尖焦躁地点着地面。
“请赐教！”沈磐不再多言，剑锋斜指萧寒雨脚下——最简洁，也最郑重的战礼。
“哼！”萧寒雨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身形骤然模糊！天蓝色的灵力如潮汐般炸开，他整个人化作一道疾影，右掌裹挟着撕裂空气的罡风与刺骨寒流，直劈沈磐面门！掌风未至，寒意已扑面而来，刺得肌肤生疼。
飒——！
沈磐沉腰坐马，长剑自下而上闪电般撩起，一式最基础的“起剑式”迎了上去！铛！金铁交鸣般的闷响炸开，虎口传来剧烈的震麻。他借势拧身，剑随身走，反手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下劈！剑道之争，首重攻防先机。方才硬接一掌，只为称量对方斤两！
剑锋呼啸，劲风扑面！萧寒雨眼中掠过一丝讶异，却也不硬撼，脚下步法如穿花蝴蝶，几个灵巧的腾挪便已闪至沈磐侧翼，掌心蓝芒再吐，一道更阴狠的罡风无声无息地切向沈磐肋下！
沈磐仿佛脑后生眼，在萧寒雨变向的瞬间已预判其动，改单手握为双手，拧腰旋身，长剑化作一道赤红色的匹练横扫而出！噗嗤！蓝色罡风应声溃散。沈磐脚下步法陡然变得厚重而迅捷，如踏星斗，手中长剑大开大阖，又是数记连绵不绝的横扫！剑风呼啸，卷起地上枯草碎石。
这看似笨拙朴实的剑招，正是沈家秘传“钝剑舞”！其精髓在于外拙内巧，劲力内蕴，每一剑都似缓实疾，看似平平无奇，实则苍劲雄浑，暗藏杀机。对手若轻其拙朴，极易被带入这看似缓慢、实则步步紧逼的死亡节奏，待其醒悟，败局已定！
沈磐心知肚明，以萧寒雨这般目空一切的性子，定会认为灵觉阶的自己连灵力外放都做不到，只需拉开距离，便能稳操胜券。可惜，萧寒雨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脚下的聚灵阵和手中的金纹剑！
果然，萧寒雨轻松避开横扫，嘴角噙着不屑，身形一晃又想故技重施绕至另一侧。然而，沈磐眼中寒光乍现！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就在萧寒雨旧力刚去新力未生、身形微滞的刹那，沈磐蓄势已久的左手剑指猛地向前一点！
“咄！”
一道凝练如箭的赤红色灵力，毫无征兆地自他指尖迸射而出，带着灼热的气息，直取萧寒雨眉心！时机、角度，妙到毫巅！
萧寒雨瞳孔骤缩！完全没料到沈磐竟能如此迅猛地灵力外放！仓促间只来得及抬臂格挡——
*砰！*
赤芒炸开，强横的冲击力将他硬生生震退数步，鞋底在泥土上犁出两道清晰的痕迹！手臂上传来的灼痛感和那狼狈的姿态，让他脸上的轻蔑瞬间凝固，随即被熊熊怒火取代！耻辱！堂堂号称“灵翼境无对手”的萧家二少，竟被一个灵觉阶的“废物”击退！
“你找死！”萧寒雨一声低吼，周身天蓝色灵力猛地暴涨，如同沸腾的深海！
“啸月禁魂！”旁观的季末眼中精光一闪，认出了这招。
只见萧寒雨双手结印，周身蓝光汹涌澎湃，空气中游离的灵气仿佛受到君王的召唤，疯狂向他汇聚！大片大片的深蓝色光芒迅速蔓延、凝结，隐隐形成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领域，将沈磐笼罩其中！领域之内，空气粘稠如胶水，灵力被疯狂抽离、冻结！
沈磐顿觉如陷泥沼！每一次抬手、每一次挪步，都承受着千钧重压，动作肉眼可见地迟缓下来。更要命的是，聚灵阵汲取灵力的速度也被这领域大大压制！
“结束了！”萧寒雨狞笑一声，双手如幻影般挥动！嗤嗤嗤！三道半月形的、边缘闪烁着寒芒的蓝色灵力罡风，撕裂粘稠的空气，成品字形，带着刺耳的尖啸，封死了沈磐所有闪避空间，暴射而至！罡风过处，地面草皮被无形的力量犁开！
嘭！嘭！嘭！
三道罡风几乎同时狠狠撞在沈磐所在的位置！狂暴的能量炸开，掀起漫天尘土草屑，形成一片浓郁的蓝色灵雾，将沈磐的身影彻底吞没！
萧寒雨嘴角的狞笑已然扬起，带着胜利者的嘲讽看向季末。然而，当那弥漫的灵雾被夜风吹散些许，露出其中景象时，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
沈磐依然挺立！只是单膝微曲，拄着那柄金纹长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额角青筋暴起，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他身周的地面一片狼藉，布满了灵力冲击的坑洼，但他本人，除了消耗巨大，竟似毫发无损！
“怎么可能？！”萧寒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几乎动用了灵翼九段的全力一击，施展的更是萧家秘技！对手却只是一个灵觉阶的巫修！这巨大的鸿沟，怎么可能跨越？难道……他死死盯着沈磐，第一次收起了所有的轻视。能成为灵尊的弟子，果然不是庸才！他必须全力以赴！
沈磐胸腔剧烈起伏，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虎口处传来的撕裂痛感无比清晰。方才的生死一瞬，他同时动用了两张底牌！千钧一发之际，他手中金纹长剑闪电般划出玄奥轨迹，引动聚灵阵残余之力，在身前布下了一面仅能覆盖小半身躯、闪烁着幽暗光泽的虚幻壁垒——正是《阵图本》中记载的“玄冥垣阵”！两道致命的罡风被这坚韧的阵法壁垒堪堪挡下，爆散成漫天光点。而第三道，则被他以沈家剑法中一式搏命的“破军斩”硬生生劈碎！代价是虎口崩裂，气血翻腾。
这一刻，沈磐彻底收起了对萧寒雨“纨绔”的刻板印象。此人绝非草包！其灵力之精纯浑厚，战技之凌厉刁钻，在同辈之中绝对顶尖！沈家年轻一辈，恐怕也只有沈靖、沈风等寥寥数人能与之争锋……想到沈靖，沈磐眼神微暗，旋即又被更炽烈的战意取代。
他更深刻地感受到阵法的玄妙！若非这仓促布下的残阵，自己早已落败。只可惜，攻击型的阵法他掌握的太少……少，不等于没有！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再次碰撞，这一次，再无半分轻视与戏谑，只剩下纯粹的、昂扬的、想要将对方击倒的熊熊战意！少年心性，有时便是在这拳脚相向、灵力激荡中，才能真正相知。
沈磐深吸一口气，体内因聚灵阵而奔涌的灵力与手中金纹长剑产生着奇异的共鸣。他已然明了此剑的妙用——那金色纹路是一种增幅阵法，能极大提升持有者的灵力强度！配合脚下的聚灵阵，此刻的他，足以爆发出媲美灵翼七段的实力！对阵萧寒雨这灵翼九段，差距虽在，却并非遥不可及。更何况，他还有未曾动用的……阵法！
这一次，竟是萧寒雨率先动了！
他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蓝色残影！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一筹！显然已毫无保留！几乎在沈磐感知到灵力波动的瞬间，那散发着刺骨寒意的掌风已然印到胸前！
“逆寒掌！”季末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背负的双手微微握紧。
啪！——轰！
沈磐只来得及将长剑横于胸前！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夹杂着彻骨的冰寒猛然爆发！他整个人如遭重锤，双脚离地，倒飞而出，重重地砸落在四五步外的地上，犁出一道浅沟。剑刃之上，一层肉眼可见的幽蓝冰霜正迅速蔓延，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直冲肺腑！若非此剑挡下大部分威能，这一掌足以将他重创！
“咳！”沈磐吐出一口带着寒气的浊气，眼中厉色一闪，竟借着落地的反震之力猛地弹起！他不再被动防御，长剑发出一声激昂的清鸣，赤红色的灵力如同燃烧的火焰缠绕剑身！他身形如离弦之箭，再次冲向萧寒雨！剑势展开，如狂风骤雨，又似燎原之火——沈家“风燃剑法”全力施为！剑光密集如网，带着灼热的气息，撕裂萧寒雨身周冰冷的灵力场，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萧寒雨身法灵动，在赤红剑网中穿梭闪避，犹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他看似被压制，双手却在身前飞快地结着复杂的手印，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波动，正随着他的动作，在他双掌之间疯狂凝聚、压缩！那深蓝色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凝实，仿佛一头蛰伏的远古凶兽即将苏醒！胜利的天平，似乎依旧在向他倾斜。
沈磐的剑招看似狂猛追击，实则步步为营。他每一次落步，每一次剑尖划过特定的轨迹，都有一缕极其隐晦、近乎无形的灵力丝线悄然渗入脚下的大地。他在布阵！一场无声的狩猎正在剑影纷飞中进行！
终于，萧寒雨掌中的力量积蓄到了顶点！他周身灵力轰然爆发，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深蓝色漩涡，强大的吸力将地上的碎石尘土尽数卷起！漩涡中心，一个狰狞、威严、完全由凝练到极致的深蓝灵力构成的巨大狼头虚影，缓缓凝聚成形！狼口大张，獠牙森然，发出无声的咆哮，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沈磐瞳孔猛缩！生死危机感瞬间攫住心脏！他再无保留！手中金纹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赤红光芒，剑身上的纹路如同活了过来！他不再掩饰，剑尖疾点虚空，之前悄然布下的所有灵力节点瞬间被点亮！无数赤红色的符文凭空浮现，如同燃烧的星辰，在他身前急速勾勒、组合！
“嗷呜——！”那深蓝色的巨大狼头虚影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声震慑灵魂的咆哮！
“狼绝杀！”萧寒雨双掌猛然前推！那狰狞的灵力狼头，携着冻结灵魂的寒意与撕碎一切的狂暴，轰然冲出！
几乎在同一刹那，沈磐身前由无数赤红符文构成的复杂阵图骤然成型！阵图中央，一头同样由精纯火灵力构成、形态威猛、兼具狮虎神韵、周身缭绕着赤金烈焰的兽首昂然显现！兽首仰天，发出无声的怒吼！炽热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周遭的冰寒！
“灵动九天！”沈磐倾尽全身之力，将长剑狠狠刺入阵眼！
一蓝一红，一寒一热，两大蕴含着惊人能量的兽形攻击，如同宿命的对决，在庭院中央，轰然对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