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的晨雾还没散，姜尚蹲在块青苔斑驳的岩石上，盯着手里的龟甲发愣。这是从独眼将军怀里摸来的，裂纹像张扭曲的网，把那些楔形符号分割得支离破碎。武吉在不远处劈柴，斧头砍在树干上的闷响有规律地传来，像在给这诡异的符号打拍子。
“师父，这玩意儿到底写了啥？“武吉扛着劈好的柴走过来，粗粝的手掌在龟甲边缘蹭了蹭，留下串黑印子。孩子正坐在他肩头揪头发，银铃似的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鸟粪啪嗒掉在瘦竹竿的草帽上，那家伙却浑然不觉，还在埋头研究火堆里的灰烬，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歪理。
姜尚没应声，指尖轻轻抚过龟甲的裂纹。调动“幻影“回溯触觉时，能感觉到符号边缘的刻痕很新，是用青铜刀反复刮过的，显然刻符人很急躁。更奇怪的是，这些符号一半像商周的甲骨文，一半却扭曲如鬼画符，像是两种文字的拼凑体。
“夺梦，检索匹配文字。“他在心里默念，同时引导灵力注入眉心。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比上次解析草药时更猛烈，眼前瞬间炸开片白光，无数字符像失控的蝗虫般乱窜——这是精神力透支的征兆。
“警告...灵力不足...启动最低功耗模式...“机械音在脑海里断断续续响起，白光渐渐凝聚成块虚拟屏幕，上面跳出几行模糊的文字：“疑似...古羌语...与...殷商甲骨文...混合体...关键信息：'祭坛'...'血祭'...'昆仑墟'“
姜尚猛地捂住额头，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古羌语？他对这个词有印象，“夺梦“的数据库里提过，这是商周时期西戎部落的语言，和中原文字差异极大，就像德语和汉语的区别。看来独眼将军背后，不止有梅伯和阐教的影子。
“他娘的，玩起密码学了。“他低声骂了句，把龟甲扔给瘦竹竿，“看看你认识不。“那家伙接过龟甲就往火堆里凑，差点把裂纹烤得更乱，被姜尚一铜矛柄敲在脑门上。
“瞎折腾啥？“姜尚没好气地夺过龟甲，“这是卜辞，不是红薯，烤不熟！“
瘦竹竿捂着脑门嘟囔：“书上说烈火能显真意...“
“书还说水能载舟呢，你咋不跳溪里当船划？“姜尚白了他一眼，突然愣住了——划船？这个词像把钥匙，捅开了记忆的锁。他想起姜尚残留的片段里，玄真长老曾用龟甲占卜，总要先以血涂甲，再用艾草熏烤，难道关键不在符号，而在裂纹的走向？
他咬破指尖，把血珠滴在龟甲中央。殷红的血珠顺着裂纹蔓延，像条受惊的蛇，在“鬼画符“区域突然停滞，凝成个诡异的螺旋——和他掌心的印记一模一样！
“这是...“姜尚瞳孔骤缩。就在这时，人面妖兽突然焦躁地转圈，绿眼睛死死盯着西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远处传来隐约的鼓声，咚、咚、咚，节奏缓慢而沉重，像是某种祭祀的信号。
“是西戎的祭鼓！“武吉突然站起来，脸色发白，“我爹说过，他们每次打仗前都要击鼓祭天，还要用活人当祭品！“
姜尚心里咯噔一下。“夺梦“的屏幕突然闪烁起来，乱码中蹦出段视频：苍茫的荒原上，穿着兽皮的西戎人围着祭坛跳舞，石台上绑着个穿道袍的人，胸口插着柄青铜剑，鲜血顺着石阶流进个螺旋状的凹槽——那凹槽，和龟甲上的螺旋纹分毫不差！
“是玄真！“姜尚失声喊道。视频里的道袍虽然染血，但云纹样式绝不会错。更让他心惊的是，祭坛顶端的黑石，竟和他体内的那块气息相通，正随着鼓声发出妖异的红光。
“看来咱们得去凑个热闹。“姜尚把龟甲揣进怀里，铜矛在手里转了个圈。卢卡斯的冒险基因在血液里躁动——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可能藏着颠覆全局的筹码，就像当年冒着枪林弹雨签署那份核不扩散协议。
武吉却面露难色：“可是师父，西戎人不讲理的，见了中原人就杀...“
“讲理的是议会，这里是战场。“姜尚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注意到孩子正指着西方，小手指在空气中画着螺旋。这举动让他心里一动——这孩子来历不明，说不定和西戎部落有关。
“你认识那地方？“他蹲下来，尽量让语气柔和。孩子却只是咯咯笑，从武吉肩头滑下来，捡起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旁边是个螺旋，然后突然捂住眼睛，嘴里发出呜呜的哭声。
姜尚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不是普通的哭闹，是恐惧。他看向瘦竹竿：“你懂巫术，这孩子的画有说法吗？“
瘦竹竿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装模作样地掐着手指：“太阳为火，螺旋为阴，此乃...呃...水火不容之象！“
“放你娘的屁！“姜尚一脚把他踹进溪里，“水火不容你还往火堆里扔硫磺？“他盯着地上的画，突然想起“夺梦“提过的“太阳历“——西戎部落确实崇拜太阳，而螺旋纹常出现在他们的血祭仪式中，象征着“生命循环“。
“走。“他站起身，铜矛指向西方。不管是陷阱还是机遇，这祭坛他必须去。灵力在体内缓缓流动，淡青色的溪流裹着丝黑石能量，像条驯服的蛇，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雾气渐散，前方出现片开阔地。几十顶兽皮帐篷围成圈，中央立着个丈高的石台，上面绑着十几个奴隶，个个衣衫褴褛，脚踝上的铁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几个穿兽皮的西戎人正围着石台跳舞，手里挥舞着青铜刀，刀尖上的血珠甩成道弧线。
“乖乖，真搞祭祀啊。“瘦竹竿躲在树后，脸吓得惨白，“他们跳的是'驱邪舞'，书上说跳完就要杀人了！“
姜尚没理他，注意力全在祭坛顶端——那里果然放着块黑石，虽然比他体内的小些，但散发的气息如出一辙。石台前站着个穿羽毛斗篷的巫师，正用骨杖敲击地面，嘴里念念有词，说的话既不是中原话，也不是他听过的任何语言，叽里咕噜像群乌鸦在叫。
“夺梦，解析语言。“他再次调动灵力，这次没敢全力以赴。虚拟屏幕在眼前闪了闪，跳出几行翻译：“...以血为引...唤昆仑之灵...献祭品...开通道...“后面的内容又变成了乱码，但这足够了——他们在试图打开通往昆仑墟的通道。
姜尚的心脏猛地收缩。昆仑墟是玄真长老的老巢，西戎人为什么要打通那里？难道他们和阐教也有勾结？无数疑问像藤蔓般缠上心头，比当年在议会面对复杂的党派纷争还要棘手。
就在这时，巫师突然指向奴隶群里的个少年：“就他了！“两个西戎人立刻扑过去，把那少年拖上祭坛，按住他的头往石台上撞，鲜血瞬间染红了螺旋凹槽。
孩子突然从武吉怀里挣出来，哭喊着往祭坛跑：“阿兄！阿兄！“
“不好！“姜尚心里暗叫糟糕。武吉已经像头蛮牛冲了出去，柴刀在手里舞得虎虎生风，一刀劈倒个西戎人，抱起孩子就往回跑：“师父，撤！“
这一下彻底打乱了祭祀。西戎人纷纷拔刀围上来，巫师气得哇哇大叫，骨杖指向他们藏身的树林：“有奸细！抓起来活祭！“
姜尚当机立断，铜矛脱手而出，精准地刺穿了个西戎人的喉咙。同时调动“幻影“回溯腿部，忍着剧痛冲出树林，大喊道：“都给我住手！“
他故意用了中原话，声音洪亮，震得西戎人愣了愣。趁这功夫，武吉已经抱着孩子和少年退回树林，瘦竹竿不知从哪儿摸出把石子，劈头盖脸往西戎人身上砸。
巫师反应过来，骨杖指向姜尚，叽里咕噜说了串话。“夺梦“的翻译断断续续传来：“...中原人...敢坏大事...杀了他...“
十几个西戎人立刻举着刀冲上来，刀风呼啸，带着股血腥味。姜尚不敢怠慢，青铜匕首在手里转了个圈，专挑他们的关节下手。灵力顺着手臂流淌，匕首变得格外锋利，划开兽皮像切豆腐。
但西戎人太多，而且悍不畏死，倒下一个又冲上来两个。姜尚渐渐体力不支，后背被划了一刀，火辣辣地疼。他正想调动“幻影“回溯伤口，突然听见巫师又在念咒，祭坛上的黑石发出刺眼的红光，那些绑着的奴隶突然开始抽搐，皮肤下像有东西在蠕动。
“不好！“姜尚心里咯噔一下。他认出这是“夺梦“提过的“血祭同化“，西戎人在用奴隶的生命力激活黑石！他想冲过去阻止，却被三个西戎人缠住，其中一个的刀已经劈到眼前。
千钧一发之际，人面妖兽突然从树林里蹿出来，绿眼睛亮得吓人，一口咬断了那西戎人的脖子。黑血喷了姜尚一脸，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掌心的螺旋印记上。
奇迹发生了。印记突然爆发出强光，姜尚感觉体内的黑石在共鸣，无数信息碎片如潮水般涌来——有西戎人的狩猎场景，有玄真在昆仑墟炼丹的画面，还有段清晰的对话，是巫师和个蒙面人的声音，说的竟是中原话！
“...玄真大人放心...通道定会按时打开...“
“...做得好...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姜尚猛地回过神，巫师已经爬上祭坛，举起骨杖就要敲向黑石。他想也没想，调动全身灵力灌注于铜矛，奋力扔了出去。铜矛带着风声，精准地刺穿了巫师的胸膛，将他钉在黑石上。
西戎人顿时乱成一团。姜尚趁机冲过去，挥刀砍断奴隶们的镣铐：“快跑！“可那些奴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有那个少年，挣扎着爬起来，拉着孩子往树林跑。
“师父，快走！他们人太多了！“武吉砍倒个西戎人，冲他大喊。
姜尚却盯着祭坛上的黑石。巫师的血正顺着石缝渗入，黑石的红光越来越亮，隐约能看见里面有无数人影在挣扎，像被困住的灵魂。他突然明白老怪说的“镇压心魔“是什么意思——这黑石根本不是什么法器，是个囚笼！
“操，又被骗了。“他低声骂了句，转身就跑。人面妖兽在后面断后，绿眼睛里的凶光吓得西戎人不敢靠近。跑出老远，还能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回头望去，祭坛上空升起团黑云，里面电闪雷鸣，隐约有惨叫声传出。
“那是...“武吉指着黑云，一脸惊恐。
姜尚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拳头。他知道，麻烦才刚刚开始。玄真、梅伯、西戎人...这些势力像张网，正慢慢收紧。但他不怕，掌心的螺旋印记还在发烫，体内的黑石与灵力融合得越来越深，就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迟早会破土而出。
瘦竹竿突然从后面追上来，手里举着块从祭坛上掰下来的碎石，上面还沾着血迹：“师父！这石头有字！“
姜尚接过来一看，上面刻着个简化的螺旋，旁边是行甲骨文：“昆仑墟，万魂归“。
他突然笑了，笑声在山谷里回荡，惊得飞鸟四散。这趟没白来，至少他知道了玄真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杀他，是为了夺回黑石，打开通往昆仑墟的通道。而他，就是那把最关键的钥匙。
“走，去西岐。“姜尚把碎石揣进怀里，铜矛指向西方。那里有他要找的明主，也有他必须面对的战场。灵力在体内欢快地流淌，像条即将汇入大河的溪流，带着他的野心和欲望，奔向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