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春江花月夜(1 / 1)

雾莲镇地理位置特殊,它背靠长诀山脉,万年积雪化为甘泉从山脉流下。

甘泉经过雾莲镇一路向东汇聚,最终成为了三江的主干。

在安静的流波里,有一个“雪人”正在飘荡,后面还跟了半个“雪人”。

雍望舒窝在半个“雪人”里,对面坐着纹丝不动的法照。

她盯着这位过分俊朗的和尚看了良久,忍不住叹了口气:“前辈其实不用跟我挤。”

法照双手合十,念珠挂在他的手上:“贫僧不介意。”

雍望舒心道,你不介意,我介意啊,这个和尚怎么回事?

半个时辰前,她让赫连玉瑱先回上界,利用他的身份调查一下冷家。

而她自己则劈了半个雪人坐进去,跟着前面的雪人一起漂流。

她本来是想让法照乘坐另外半个雪人的,但她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自己的雪人一沉。

法照就这么水灵灵的坐了进来。

本来宽敞的雪人,瞬间变得拥挤。

接下来的时间里,除了确保前面的雪人不丢之外,她全在动心眼子,怎么能把法照恶心走。

要是放以前,她只要冲他抛个媚眼,就足以让他离开。

但是现在,法照也不知道这几年经历了什么,脸皮练的厚了很多。

对女色的抗力也提升了不少,颇有种任你如何撩拨,我心自岿然不动的意思。

雍望舒心中冷笑,看来得加麻加辣了,老娘想当年拿下帅哥无数,还能治不了你?

夜色正浓,月光洒在江面上,映出弯弯曲曲的月亮。

他像尊佛一样。

她想,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正好,让她看看,他这些年那颗佛心修的可完整。

她这么想着,嘴角就噙上笑意:“前辈,夜深了,我想歇息了。”

“请便。”法照眼睛都没睁开。

雍望舒用手撑起下巴:“前辈不累吗?”

法照没有回答她,她也不在意:“那麻烦前辈注意前面的雪人。”

她说完便自顾自的背向他,然后直接向后一躺。

雍望舒的脑袋,十分精准的枕到法照盘坐的腿上。

法照捻珠子的手停了下来,他终于睁开了眼睛:“你想这么睡?”

雍望舒点点头,她说的有理有据:“这里就这么大,没办法,总不能拿脚对着前辈。”

法照低头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在雍望舒以为他要撑不住了的时候…

“好。”

雍望舒以为自己听错了。

“睡吧。”法照又闭上眼,低声颂佛经。

雍望舒没有放弃,她伸出手指,点到法照修长的手指上,摩挲半天指关节,又顺着他的手指,缓慢的滑到他的指尖。

法照只是微顿片刻,似乎并没有打算理她。

雍望舒气急,她从储物袋里找了最厚的几本书堆到脚边。

确认“船”翻不了之后…

她将胳膊撑到他腿上,伸手将他合十的手向前推了推,而后像条蛇一样钻进他怀里。

雍望舒打心里觉得,她现在像极了一个妖女。

法照面上毫无反应,口中的佛经也不曾停下。

雍望舒头贴着他的胸膛,心中乐开了花。

这个和尚,真能装,要不是她听见他像鼓一样的心脏声,还以为他真没反应呢。

她嘴角的得意完全压不住,很好,再加把劲,什么时候他看见她,就绕道走,什么时候效果就达到了!

她坏笑着,扯住了他的袈裟,手指轻轻一用力,扣带就开了。

法照终于坐不住了,他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不要闹了。”

她无辜的看向他,努力让自己显得楚楚可怜:“前辈…冷…”

法照垂眸看她:“不是给你买了斗篷?”

雍望舒眨巴眨巴眼,将手抽出来,趁机将他的袈裟脱掉:“我听说,两情相悦,情到浓时,就不冷了。”

她将脸努力的贴近他的下巴,最后也只能够到他的喉结。

雍望舒不气馁,她故意呼气到他脖子上,又把声音压低,慵懒的问他:“前辈…要不要试一试?”

她的样子极为蛊惑,这让法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

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深,可说出口的语气却十分平静:“不可以。”

雍望舒不服气,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是我不漂亮?还是我身材不好?”

“…都不是。”法照捡起身后的袈裟。

“那是为什么?”

“你不认真。”

雍望舒没以为竟是这个答案。

她狐疑的盯着他,想看出些什么。

法照顺势将她固定好,甩开袈裟披在身上,双手拽着袈裟的一角,向前将她环在怀里。

法照的体温比雍望舒高很多,这让她有些恍惚。

法照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你知道的,贫僧从来不骗你。”

雍望舒心中一惊,嘴上还在解释:“前辈真会开玩笑,我怎么会知道,咱才认识几天。”

法照嗯了一声:“安心睡吧,一切有我。”

他的声音似有催眠的效果,雍望舒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的就这样睡着了。

雍望舒一觉睡到自然醒,好久没有睡这么好了,除了脖子有点疼。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只手。

“醒了?”

法照的声音响起,他把手拿下来,耀眼的阳光立刻刺到她眼睛。

她意识到,自己真的在法照怀里睡了一晚,不由觉得有些荒谬。

雍望舒故作镇定的从他怀里出来,默默坐回她的位置。

她确认了前方雪人的还在,又陷入了沉思…

昨晚…好像她被他拿下了?

但是别说,睡的真挺好…

她咳了一声:“那个,前辈,我们到哪了?”

法照从刚才就一直盯着她看:“马上要出下界了。”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的雪人就流入了一条小河里。

而他们乘坐的半个雪人也紧随其后。

雍望舒伸头看向打旋的暗流,不禁思索:“竟然可以控制方向。”

“水里有小型法阵。”法照起身,坐到“船”的中央:“根据重量控制分流,这样可以筛掉一些没用的东西。”

雍望舒心中惊讶,原来还能这么操作,她一回头就看见换了地方坐的法照:“前辈这是?”

“前方要进入下水道,贫僧探查了一下,这个通道狭窄,只能通过雪人的高度。”法照指向后方。

果不其然,前方雪人的脑袋已经进去半截。

雍望舒为难道:“这里只能躺一个人啊,这可怎么办?”

眼看通道马上到来,一只手将她拽了过来,直接抱着她躺下。

黑暗立刻笼罩了两人,雍望舒直呼好险,她刚才没有注意到距离,差点被推到水里。

熟悉的檀香味又钻进她的鼻子,通道内还有些光亮。

法照的脸近在咫尺,几乎是鼻对鼻,眼对眼。

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睛,都没有说话,直到黑暗完全把他们吞没。

“前辈,我腿卡住了。”

“忍着。”

“前辈,借个力。”

她的一只腿,被别在雪人的凹槽处,特别难受。

雍望舒伸手往前一撑,身体稍微悬空,将小腿从后面提出来。

但空间太小了,她还不敢太用力,只能一点一点的向外挪。

“好没好?”法照几乎是咬着牙跟她说话。

“马上马上。”雍望舒略表歉意,但她很快就不敢动了。

法照凑近她,低声问:“你故意的?”

雍望舒脸腾地热起来:“我没有!我发誓!我腿刚才真的被卡住了!”

法照的手指轻扫过她的脸,他轻笑道:“贫僧可不是以前的贫僧了,你却还是以前的你。”

雍望舒讪讪一笑:“前辈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雨怎么在你手里?”法照看着她的眼睛。

“找赫连玉瑱借的。”雍望舒早就想好了理由。

法照的拇指摩挲着她的嘴唇:“下次,你可以找贫僧借,洞箫,贫僧也有一把。”

“啊,就不劳烦前辈了,我过几天买把剑就行。”雍望舒摆摆手。

“也好…”他话锋一转:“但你若再蹭下去,贫僧也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我没动!”雍望舒严重抗议,她挣扎着要把腿放下去。

“唔…”法照闷哼一声:“你要负责。”

雍望舒僵住,她咽了口口水:“怎么负责?”

“你要赔点东西给我。”法照不知她如何想的,出声打断了她的心思。

就这?

雍望舒听着他白水鉴心的语气,心中难免唾弃自己。

黄天在上,是在下想多了。

前方的通道终于出现了亮光,一个半雪人摇摇晃晃的出了通道。

大量的灵气席卷而来,他们终于出了下界。

雍望舒存着捉弄他的心,取出一枚银质的耳环。

法照这人素的很,除了随身的佛珠,从来不佩戴任何东西,更何况是耳饰。

法照盯着耳环片刻,伸手接了过去,直接扎进自己的耳垂里。

霎时间,鲜血直流。

雍望舒瞪大双眼,立刻坐了起来,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血!你流血了!”

“愈合咒怎么用来着?”她着急的想不起来,最后索性拿袖子给他擦,反而擦了他一脸血。

法照握住她的胳膊,单手掐诀,一股清风拂过他的耳边,血立刻就止住了。

他又给两人清理了血污,雍望舒这才松了口气,不由埋怨道:“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还生扎啊!”

他手肘支在“船板”上,身体后倾,笑看她也不说话。

银质耳环在阳光下闪着亮光,映在法照的侧脸上。

他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串黑色的佛珠,他拿起她的胳膊,给她缠绕上去:“既然收你东西了,这个就给你吧。”

雍望舒低头看向佛珠。

竟然是他以前那串破障,黑色的佛珠手感温润如玉,触目光洁透亮。

这个东西太贵重,她收了不合适,但她取了半天,愣是没取下来。

“带着吧。”法照道:“刚才跟你开玩笑,你还真给了,不回礼不合适。”

雍望舒一时分不清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这佛珠有灵性,他不松口,她怕是摘不下来。

罢了,随意吧,当个饰品也挺好。

虽然进入了上界,但漂泊的日子持续了两天,才到三江分流的地方。

这两天里,让雍望舒越来越捉摸不透眼前的人。

如他所说,他确实不像以前的他了。

以前逗他,他都会一本正经的阿弥陀佛。

现在逗他,他会反过来调戏她一番。

这不禁让她沉思,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什么。

三江分流处依旧设置了分“货”法阵,通过筛选,一个半雪人顺利进入了上界著名的三江之一:星奔大江。

星奔大江,一路流通至东部的赫连氏的势力范围。

一入东部,便是古氏的直管地,而冷氏背靠古氏,领职守在最西侧的城镇——江恒。

星奔大江进入江恒城后,细分出多个支流。

不出意料的,在分支处又遇见了熟悉的分流阵法。

雍望舒两人不再跟着其漂流,而是毁去他们乘坐的半个雪人,直接隐在暗处,一路跟随着。

水中的雪人起起伏伏向前进,直到进入又一个地下河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天色又暗下来,雍望舒两人守在另一侧的出口,可以看见十来个人在地下河入口进进出出。

他们手里拽着被捆绑的人,将他们塞进等候在不远处的马车里。

车夫扬起皮鞭,催动马匹前行。

雍望舒和法照跟在其中一匹马车身后。

他们穿过丛林,来到繁华的街道上,直到进入了一家破旧的府邸。

府邸上有一牌匾,上面写着:“徐府”。

两人跃上墙头,藏在一株树冠里面。

月光拉长了院中人忙碌的身影。

马车一停,就有几人过来将人卸下来。

他们手里拿着皮鞭,不断鞭打着,嘴里促催:“都走快点!”

被鞭打的人们,似乎是因为路途遥远,长时间没有进食进水,看上去都很虚弱。

他们被人带进后院的房间里,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法照用神识向屋内扫去,他无声的向雍望舒摇了摇头。

屋内没人?

雍望舒给自己施了隐身,几个闪身,进了屋,法照紧随其后。

房间内掌了一盏灯,就放在角落里。

屋里除了地板脏了些,一切如常。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睡房,也藏不下这么多人。

雍望舒扫视着房间,最后目光落在躺椅上。

这把躺椅看上去有年月了,但好像很少有人坐过。

没有人坐,却总有人摸它的椅背…

雍望舒伸手向椅背发白的地方摸去。

藤椅竹条层叠复杂,她摸来摸去,终于在第三层竹编中,摸到了一个顶珠。

她用力向下一摁。

躺椅底下的地砖震动着,带着躺椅移开。

一个幽深黑暗的阶梯出现在眼前,一眼望不到头,里面隐隐飘出不好闻的气味。

雍望舒与法照对视了一眼,抬脚踩在台阶上,一步一步向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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