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走的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陈念是在早读课上收到他消息的，只有简单三个字：“我走了。”
课本上的字突然变得模糊，她攥着手机冲出教室，跑到校门口时，正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拐过街角。林砚坐在后座，侧脸贴着车窗，不知道在看什么。
陈念追了两步，风灌进喉咙，喊不出一个字。车尾灯越来越远，像两颗被揉碎的星子，最后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
回到教室，座位里多了个笔记本。是林砚的，封面画着棵歪歪扭扭的老槐树，和医务室窗外那棵一模一样。
翻开第一页，是他清秀的字迹：“陈念，物理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步骤，我写在第三十七页了。”
往后翻，全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偶尔夹着几张便签。有她上次说想看的画展门票存根，有他画的简笔画——一个女生坐在图书馆窗边转笔，旁边标着“发呆的陈念”。
最后一页，停留在平安夜那天。他写：“今天路过礼品店，看见一只兔子挂件，很像她……”后面的字被划掉了，只剩一道深深的墨痕。
陈念把笔记本按在胸口，指甲掐进掌心。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藏在这些细碎的角落里，如今却成了无人认领的秘密。
日子像被按了静音键。陈念依旧每天去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只是不再转笔发呆，而是拼命刷题。对面的自习室空了个座位，阳光落在那里，积了层薄薄的灰。
偶尔在走廊遇见林砚以前的朋友，对方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他临走前提了句，让你好好考试。”
春节过后，天气转暖，香樟树抽出新芽。陈念收到一封来自南方的信，邮票上盖着陌生的邮戳。
信封里只有一张照片。林砚站在新学校的樱花树下，笑得比阳光还亮，身后的教学楼牌清晰可见。背面写着一行小字：“这里的樱花很好看，下次……”
“下次”后面没有字，只有一片被笔尖戳出的浅痕。
陈念把照片夹进笔记本，和那张没送出去的电影票存根放在一起。她忽然想起运动会那天，他披在她肩上的校服外套，皂角香里混着阳光的味道。
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陈念的名字排在了年级第一。她站在成绩榜前，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那里空着，再也不会有“林砚”两个字了。
有人拍她的肩膀：“陈念，厉害啊！目标是清北吧？”
她笑了笑，没说话。报志愿那天，她在第一志愿栏里填了那座有樱花的城市，笔尖悬在专业栏上很久，最终还是划掉了原本想学的物理，换成了中文。
蝉鸣再次响起时，陈念拿着录取通知书走出校门。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初见那天。
她好像又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回过头，却只有空荡荡的操场，和一阵卷着热浪的风。
有些告别，从来都不是说“再见”的那一刻，而是后来某一天，你突然发现，再也没有理由，去奔赴那个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