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奔丧(1 / 1)

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我爸为了生儿子,带着我妈搬去了市里,我当时在外地上寄宿学校,那之后就很难联系上他们,再接着消息,是我姥爷去世的一个月后,我妈她没了。

我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我妈的尸体已经被摆在我姥爷家的堂屋里,我爸喝的醉醺醺的,冲着我两个舅撒泼。

我整个人发麻,直接朝着我妈去。家里还没来得及预备棺材,我妈穿着几年前的旧衣服,安安静静的躺在木板子上,除了脸色白了点,其他就像睡着了样。

二舅妈从里屋出来,她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转头关了堂屋的门,“江流。”她掏出怀里的寿衣:“送你妈一程吧。”

我手抖着接过,脑子还没转过来,我妈的上衣已经被我脱了。“哎呦!”站在旁边的二舅妈突然小声的叫了出来,她盯着我妈的肚子,一脸不忍心:“造孽啊!”

我妈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大美人。快四十了,皮肤还是细腻光滑,哪怕是生过两个孩子,走在街上一眼扫去跟个刚抽条的姑娘没什么两样,在我的印象里她腰肢细的能一把攥着。

然而此时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布满黑沉发紫的裂纹,紧挨着腿心的地方顶出一个细小的尖突,那处皮肤被撑的泛着层淡淡青白,一张若隐若现的小脸紧紧贴着肚皮,嘴巴微张,像是在挣扎。

我脑子轰得炸了,心突突的跳。我从来没见过妇人生子的场景,在害怕的同时又带着强烈的探究和好奇,我死死的盯着那张惊恐的小脸,一种古怪的感觉突然涌上来。

它是弟弟,还是妹妹?

我被二舅妈的咒骂声惊醒,“这个杀千刀的,都没带老三上医院!”她愤愤出门,“江流你继续给你妈换衣服,我让你舅收拾那个畜生去。”

我怔愣着点了点头,看着堂屋的门砰的被关上,屋内光线猛地一亮又一暗,我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突然看到姥爷生前住的那间屋里,一个穿着洗的发白大T恤,头大身小的小男孩。

他就站在放我姥爷遗像的大柜子旁边,身体正好被阴影拢住,黑漆漆的眼珠不知道看了我多久。

我喉咙发紧,愣了几秒,还是叫了他:“李……晷。”

我妈是扎纸匠的闺女,出生那天又正好七月十五,在送葬的纸人堆里。

听村里的老人说她从小就有点压不住魂,经常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自我记事起就知道我爸是上门女婿,但他对我妈并不好,总是吆五喝六的,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十三岁那年。

当时家里正迁祖坟,我妈突然跑进深山里三天三夜,等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上是密密麻麻的蛇痕,没穿一件衣服,被块大蛇皮紧紧裹着。

那之后四个月,没有任何征兆,我妈生下了个男婴。

我看着面前这个有些老成又沉默的小男孩,努力的把他和当初那个感觉只有巴掌大的婴儿相联系,却发现我对他的记忆少的可怜。

我快速给我妈换了上衣,挤出个笑,冲着他招了招手:“李晷,来,过来。”

他应该只有四岁左右,被我叫的时候明显有些犹豫。

我无奈站起身朝着他的方向走去,他要比同龄人低半头,我蹲下来,对上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知道我是谁吗?”

他默默点了点头,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透着违和的郑重:“姐姐。”

我心一下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了下,看着他和我七八分像母亲的眉眼,不受控制的眼眶发酸,“对……”我想去摸摸他,他却突然怔怔的指向我身后:“弟弟妹妹们在叫你。”

我一愣,下意识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那赫然是我妈耸起的肚皮。

“什么?”

“弟弟、和妹妹、们。”

“他们、在、叫你。”

我猛地回过头,对上李晷面无表情的脸,后背上窜起一层鸡皮疙瘩,他扭过脖子,滴溜圆的眼睛里不知道什么变成滩死水样,“姐姐。”他嘴巴一张一合,僵硬的跟被人用线吊起来似的,一遍遍重复,“他们再叫你。”

我吓得浑身僵硬,也就在同时,摆着我姥爷遗像的大柜子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边踹了一脚一样,砰的震声,上边原本摆着一齐长短的香,竟然诡异的一下烧成了三长两短的断香!

“江流!”

堂屋的门猛地被踢开,我大舅从外边急哄哄的走过来,他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来,脸上有点生气,“谁让你跟鬼娃说话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李晷猛地被大舅推进屋子里,然后将门从外边用铁链子锁了起来。我看到李晷的最后一眼,正好是他摔在地上,小脸上是一副要哭不敢哭的表情。

“大舅,我……”

我本来想争辩,转眼对上大舅绷着的脸,到嘴的话又变了调。

我问大舅,我妈怎么没的,为啥肚子这么大,比我见过足月的孕妇还要大。

我大舅撇了我眼,脸上全是不耐烦,说我小孩子家家的知道那么多干什么,还让我别乱说话,说完就出去招呼送棺材的工人去了。

我不明白大舅怎么跟变了个人样,对我妈的事突然变得这么不关心,我不好追着他问,只当他也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被大舅这一打岔,我就忘了李晷,又去和二舅妈帮我妈换衣服去了。

我们这有产妇来灵堂的忌讳,晚上七点左右,还没出月子的大舅妈头上带着布巾才来,之后几天她是不能露面的,现在趁着我妈还没进棺材,再来看眼。

俩妯娌平常难得聚到一起,聚到一起又因为丧事,话自然而然往这上边引。

“我说,这老三的肚子看着像是怀了双胎啊。”二舅妈边瞄着我妈的肚子边裁着纸钱冲压着声给大舅妈说换衣服的事,“也不知道啥时候没的,身上还软着呢,根本不像没气的人。”

大舅妈搬了个凳子坐旁边,没伸手帮忙,就笑,“咋的,你害怕了?”

“呿。”二舅妈嗔笑着打了大舅妈下,“我会怕?你也不想想我娘家做什么的。”

“唉,我就是有点担心。”

“担心啥?”

大舅妈往我妈肚子上看了看,宽大的寿衣都被顶了起来,从脚往上看都能看见一片露出的肚皮。

她像突然想到什么,压着声问,“这孩子和妈能一块下葬不,是不是有啥说法?”

二舅妈立马点头,脸上急,就差拍大腿了,“可不是嘛,你忘了老孙那家?他家儿媳妇和孙子闹了多长时间,就连……”

二舅妈瞥了瞥我,小声说,“就连咱爸也是使了阴招才镇住的。”

大舅妈脸色郁郁,“老二说要葬哪没?”

二舅妈一被问,脸上就有点不自然了,拉过大舅妈凑到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末了她撇了撇嘴,有些鄙夷的冲我扬了扬下巴。

我心里咯噔一声,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不敢在抬起头。

大舅妈啧啧两声。“那现在是……变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那块地风水有多好,你家跟我家又是做生意的,这不……怕有啥吗。”

二舅妈后边没再说下去,俩妯娌默契的闭上嘴,没一会前后脚的出门去了,等整个堂屋就剩我一个人,我没忍住,哭了出来。

最新小说: 岁月应如昨 别找了,我在 离婚后成为前夫老板 随风奔跑,直到南方变蓝 神印:成为骑士后,我是魔族团宠 斗罗:武魂殿圣女她真不想缺德啊 新历师 小红鼠 快乐一天是一天 我在恐怖游戏里当显眼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