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的腥气越来越浓，那些从黑暗中亮起的幽绿光点足有七八处，层层叠叠地围了上来。墨鳞蜥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像是在炫耀即将到手的猎物，震得洞顶不时有碎石簌簌落下。
沈清辞靠在凌玥背上，呼吸越来越沉，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别管我...你顺着刚才我说的石缝跑，说不定还能...“
“闭嘴。“凌玥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崖壁上的冰，“现在不是说胡话的时候。“
她的目光飞快扫过四周，崖壁湿滑，除了身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几乎没有可藏身的地方。而那些墨鳞蜥已经按捺不住，最前面的一只猛地弓起身子，涎水顺着獠牙滴落，在地面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坑。
凌玥握紧了拳头，掌心还残留着刚才调动灵气的灼痛感。她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微弱的暖流还在，像风中残烛般忽明忽灭，可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再凝聚起之前的力量。
“吼——“
最前面的墨鳞蜥终于扑了上来，腥臭的风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凌玥下意识地将沈清辞往身后拉，自己则侧身躲避，肩膀却还是被它粗糙的鳞片擦过，瞬间火辣辣地疼。
沈清辞咬着牙，用折扇狠狠砸向墨鳞蜥的眼睛。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扇骨都险些断裂，那墨鳞蜥吃痛，嘶吼着后退了两步。
“快走！“沈清辞推了凌玥一把，自己却因为动作太猛，胳膊上的伤口裂开，疼得眼前发黑。
凌玥被推得一个踉跄，回头时正看见另一只墨鳞蜥从侧面袭来，尖锐的爪子直指沈清辞的后背。她想也没想，扑过去将他撞开，自己却没能完全躲开，后腰被爪子划开一道长口子，血瞬间浸透了粗布衣衫。
“凌玥！“沈清辞目眦欲裂。
剧痛让凌玥眼前发黑，可她知道不能倒下。她死死咬着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反而让她清醒了几分。她再次尝试调动灵气，这一次，那些分散在四肢百骸的微弱暖流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竟缓缓朝着丹田汇聚。
速度很慢，像爬行的蜗牛，可它们确实在动。
就在这时，围在最外层的墨鳞蜥忽然变得焦躁起来，纷纷抬头看向崖顶，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吼。
凌玥和沈清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紧接着，崖顶传来一阵清晰的破空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急速下坠。那声音越来越近，带着凌厉的风声，竟让洞内的墨鳞蜥们开始瑟瑟发抖，连之前那只瞎了眼的领头蜥都收敛了凶性，不安地往后缩。
“是法器破空声！“沈清辞的眼睛亮了起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是我们宗门的人！“
话音未落，一道耀眼的白光从石缝中射了进来，如同利剑般划破黑暗。白光落在最近的一只墨鳞蜥身上，只听那妖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竟像冰雪般消融，瞬间化为一滩黑水。
其余的墨鳞蜥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往山洞深处逃。
“孽畜，哪里跑！“
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崖顶传来，伴随着话音，数道黄色的符纸如同有生命般飘进洞内，精准地贴在那些墨鳞蜥身上。符纸金光一闪，墨鳞蜥们便定在原地，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片刻后就成了一堆焦黑的骨架。
不过瞬息之间，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墨鳞蜥就被尽数解决。
凌玥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修士的力量吗？和她那点微不足道的灵气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沈清辞显然松了口气，靠在岩壁上大口喘着气，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是孙长老...太好了...“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顺着石缝滑了下来。那人穿着灰色道袍，须发皆白，手里握着一把拂尘，落地时悄无声息，显然修为极高。
他先是飞快地扫了一眼洞内的情况，当看到沈清辞胳膊上的伤口时，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小公子！您怎么会在这里？还伤成这样！“
“孙长老...“沈清辞咧嘴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却因为牵动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孙长老连忙上前，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一粒碧绿的丹药塞进沈清辞嘴里，又拿出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敷在他胳膊上。做完这一切，他才抬眼看向凌玥。
那是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被他这么一看，凌玥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虽然后腰的伤口疼得厉害，却没有露出丝毫怯懦。
“这位姑娘是？“孙长老的语气带着审视，目光在她沾满血迹的衣衫和后腰的伤口上停留了片刻。
“她...“沈清辞刚想开口，就被凌玥打断了。
“我叫凌玥。“她平静地说，“和沈公子一样，意外掉下来的。“她没有提失忆的事，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暴露自己的弱点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孙长老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镇定有些意外。他没再多问，只是对着崖顶喊了一声：“来人，放绳索！“
很快，一条粗壮的藤蔓绳索从石缝中垂了下来，上面还缠着加固的符纸，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小公子，您先上去。“孙长老扶着沈清辞。
沈清辞却摇了摇头，看向凌玥：“让她先上吧，她伤得比我重。“
孙长老有些意外地看了凌玥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姑娘，抓好绳索，我会用法力护着你。“
凌玥没有推辞，她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她走到绳索旁，刚想伸手去抓，后腰的伤口却传来一阵剧痛，让她忍不住弯下了腰。
沈清辞连忙道：“孙长老，能不能...“
“无妨。“孙长老拂尘一挥，一道柔和的白光落在凌玥身上。那白光触体生温，后腰的疼痛瞬间减轻了不少，连体内那几乎耗尽的灵气都像是被注入了一丝活力。
凌玥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了声谢，然后抓住了绳索。
“抓紧了。“孙长老说了一声，随即掐了个法诀。
凌玥只觉得绳索猛地一紧，一股向上的力量将她托了起来，顺着陡峭的崖壁缓缓上升。她低头往下看，沈清辞正仰头望着她，孙长老站在他身边，不知在说些什么。崖底的黑暗越来越远，头顶的星光越来越亮，带着草木清香的风扑面而来，让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
升到崖顶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几个穿着天罡宗服饰的弟子正守在那里，见她上来，连忙上前扶了一把。
凌玥站稳脚跟，回头望去，只见沈清辞也被孙长老护着，顺着绳索缓缓升了上来。晨曦的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竟有种奇异的脆弱感。
孙长老将沈清辞扶到崖顶的平地上，又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口，确认毒性已经控制住，才松了口气。
“小公子，您怎么会跑到断云峰来？还掉进了崖底？“孙长老的语气带着责备，却更多的是关切。
沈清辞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就是出来遛鸟，没留神...“他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自己的袖袋，“我的画眉鸟呢？“
一个弟子连忙递过一个鸟笼：“小公子，您的鸟在这儿呢，刚才在崖底找到的。“
沈清辞这才松了口气，打开鸟笼看了看，见画眉鸟安然无恙，才露出了笑容。
孙长老无奈地叹了口气，显然对这个小公子的顽劣早已习惯。他转过身，再次看向凌玥，目光比刚才在崖底时温和了些：“凌姑娘，你既是和小公子一同遇险，也算有缘。看你的样子，似乎并非修士？“
凌玥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对修炼一事不太了解。“她没有完全否认，毕竟刚才在崖底，她调动灵气的样子肯定被孙长老看到了。
孙长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又道：“此处离天罡宗不远，姑娘伤势未愈，不如随我们回宗门休整几日？也好让我为你处理伤口。“
凌玥愣了一下，她正愁不知道该去哪里，孙长老的提议无疑是雪中送炭。但她也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天罡宗作为大宗门，绝不会无缘无故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她看向沈清辞，发现他也正在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会不会太麻烦了？“凌玥问道。
“不麻烦不麻烦。“沈清辞连忙道，“就当是...谢谢你在崖底救了我。“
孙长老也点了点头：“小公子说得是。姑娘对小公子有恩，我天罡宗自然不会亏待。“
凌玥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就多谢长老和沈公子了。“
孙长老笑了笑，刚想说什么，目光忽然落在凌玥的手上，眉头微微一挑：“姑娘，能否让我看看你的手？“
凌玥有些疑惑，但还是伸出了手。她的手掌不算细腻，指尖因为之前抓碎石，还带着些擦伤，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孙长老伸出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凌玥忽然感觉到体内那股微弱的灵气再次躁动起来，像是遇到了某种吸引，争先恐后地涌向手腕处。
孙长老的眼睛猛地睁大了，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嘴里喃喃道：“这...这是...“
他的反应让在场的弟子和沈清辞都愣住了。
凌玥心里咯噔一下，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孙长老盯着她的手腕看了许久，才缓缓收回手，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又带着一丝深深的困惑。
“姑娘...“孙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可知自己是什么灵根？“
凌玥茫然地摇了摇头。
孙长老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心情，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以老夫的感应...你这灵根...竟像是传说中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崖顶的宁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穿着黑衣的骑士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为首的那人一身玄甲，气势迫人，看方向，竟像是冲着他们来的。
孙长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是黑风寨的人！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沈清辞也收起了笑容，皱起了眉头：“黑风寨不是一直在黑风岭活动吗？怎么敢跑到天罡宗的地界来？“
凌玥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黑衣骑士，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些人，是冲着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