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的倔强(1 / 1)

十二月的寒风卷着碎雪拍在宿舍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无数根细针在扎着窗棂。夏清刚结束珠宝设计期末答辩,指尖还残留着握笔的僵硬感,手机突然弹出两条消息。许砚舟转来20000元,附言“寒假买新衣服,别总穿得土气”;妈妈发来消息“爸妈出国出差,找钟点工打扫家里,地址发你了,别找太马虎的”。

她指尖毫不犹豫地点了许砚舟的转账退款,理由栏空白一片,仿佛连解释都懒得给。退出界面后点开家政平台,滑动屏幕时,“玉莲”这个名字让她顿住——头像里的女人穿着洗旧的蓝色保洁服,眉眼轮廓竟和张琪有几分像,简介只有干巴巴的“家庭保洁,干活利索”。

“许砚舟又给你撒钱了?”张琪的声音从斜对面传来,她正对着手机P图,屏幕上是她举着新款手机的自拍,实际上那是上周借同学的,拍完就赶紧还了回去。“有钱人就是大方,我弟昨天吵着要游戏机,我妈立马就答应了,我想要支一百块的口红,她骂我败家精,说女孩子读好书就行,臭美什么。”

夏清没接话,拨通了资料页的电话。听筒里瞬间炸开嘈杂的声响:男人的怒吼、小男孩的尖叫、锅碗瓢盆摔在地上的脆响,混杂成一团混乱的噪音。

“喂?是家政服务吗?”夏清的声音尽量平稳。

“哎!是的是的!”女人的声音带着怯懦,背景里突然炸响一声吼:“磨磨蹭蹭干什么!让你给小宝削苹果听不懂吗?想饿死他?”

“钟点工一小时多少钱?”夏清盯着窗外飘落的雪花,雪片砸在玻璃上,瞬间化成浑浊的水痕。

“100块……保证干净!”女人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人听见。

“我家需要打扫5小时,按500算。”夏清顿了顿,“我给你一千,下周三上午九点,地址稍后发你,主要打扫客厅和书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突然传来压抑的呜咽:“太谢谢您了……您真是救星……”

“嗯。”夏清挂了电话,转头看见张琪正发朋友圈,文案写着“爸妈带弟弟吃大餐,顺便给我买了新礼物~”,配图里的餐桌明显是餐厅官网截图,连水印都没截干净。

“你家又在吵架?”夏清随口问。之前总在深夜听到张琪躲在被子里哭,枕头湿了一大片,却死死咬着被子不敢出声。张琪说过,她在家就像个透明人,妈妈的眼里永远只有弟弟。

“没什么。”张琪迅速锁了屏,眼圈红得像兔子,“我弟感冒了,我妈守着他喂药,我上周发烧到39度,她让我自己喝热水扛着,说我是装病不想学习。”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夏清没再追问,背起书包走到门口:“我先回家了,考试加油。”门关上的瞬间,她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泣,像被踩扁的纸团在无声呻吟,脆弱又绝望。

周二晚上,张琪在出租屋的楼道里接妈妈的电话,冷风灌进领口,冻得她牙齿打颤。

“你明天必须去!”妈妈的声音透过听筒砸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小宝的游戏机还差五百块,你不去干活,他明天怎么跟同学炫耀?同学都等着看他新游戏机呢!”

“我不去!”张琪攥着手机,指节捏得发白,声音发颤,“那是夏清家!要是被她看见我妈去当保洁,我在学校还怎么做人?你就这么在乎弟弟,一点都不管我的脸面?”

“脸面能值几个钱?”妈妈的声音尖利起来,背景里传来弟弟撒娇的声音:“妈妈我要游戏机!现在就要!”紧接着是妈妈温柔的哄劝:“小宝乖,明天就给你买,听话啊。”转头对张琪的语气又变得冰冷,“你弟要什么就得给什么,他是我们家的指望!你一个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挣点钱帮衬家里怎么了?丢人?我看你就是自私!”

“自私?”张琪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顺着脸颊往下掉,冻在下巴上冰凉刺骨,“从小到大,他的生日你炖鸡汤买蛋糕,我的生日你连句祝福都没有;他摔一跤你紧张得送医院,我崴了脚你说我活该;他要游戏机你立马掏钱,我要本辅导书你都说浪费!现在为了他的游戏机,你要我去同学家当佣人,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女儿?”

“你这死丫头怎么说话呢!”男人的声音突然窜进来,带着怒火,“养你这么大,让你妈挣点钱怎么了?早知道你这么不懂事,当初生下来就该把你扔了!还敢跟你妈顶嘴,反了你了!”

“我也宁愿没被你们生下来!”张琪吼完这句话,用力挂了电话,蹲在楼道里失声痛哭。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她脸上,疼得像针扎,可心里的疼比这更甚。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又响了,是妈妈发来的短信:“明天上午九点,地址发你了,必须来。不然这个月生活费一分没有,你自己看着办。”后面还跟着个龇牙的表情,像是在威胁。

张琪看着短信,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知道妈妈说到做到,她口袋里只剩几十块钱,连吃饭都快成问题。她慢慢站起来,拍掉身上的雪,眼神空洞地望着漆黑的楼道,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周三上午九点,夏清打开家门,看到楼道里站着的两个人时,微微顿了一下。张琪妈妈穿着不合身的保洁服,袖口磨破了边,手里拎着个装着抹布的塑料袋;张琪穿着旧棉袄,领口歪歪扭扭,看到夏清的瞬间,脸“唰”地白了,猛地往妈妈身后躲,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夏……夏同学。”张琪妈妈的手在衣角上使劲搓着,眼神躲闪,“这是我女儿张琪,她说放假没事,来给我搭把手。”

张琪死死低着头,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嘴唇咬得发白,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她能感觉到夏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像放大镜,把她所有的狼狈和不堪都照得一清二楚。

“进来吧,屋里暖和。”夏清侧身让她们进门,语气听不出情绪。

换鞋时,张琪忍不住抬头瞥了一眼客厅,心脏瞬间像被狠狠攥住。宽敞明亮的大平层里,浅灰色的沙发铺着柔软的毛毯,智能吊灯散发着暖黄的光,落地窗擦得一尘不染,阳光洒在地板上,亮得晃眼。玄关的电子屏显示着“室内温度25℃”,鞋柜自动弹开,旁边还放着精致的香薰机,飘着淡淡的香味。

这和她那个昏暗潮湿、冬天没有暖气的家,简直是两个世界。她甚至能看到茶几上放着的进口水果,那是弟弟吵着要吃,妈妈说太贵不给买的车厘子。

“这……这是你家?”张琪的声音发飘,手指紧张地抠着棉袄上的破洞,线头被她扯得长长的。

“随便坐。”夏清倒了两杯热水递过来,“先暖暖手吧。”

张琪妈妈接过水杯,拉着张琪往沙发边挪,张琪刚挨着沙发边就弹了起来——她怕自己沾满灰尘的裤子弄脏那洁白的沙发套。她的目光慌乱地扫过客厅,看到厨房的感应门自动开关,看到阳台的智能花盆亮着绿灯,看到夏清书桌上放着的平板电脑,而她自己用的还是妈妈淘汰下来的旧手机,屏幕都裂了缝。

“开始干活吧。”张琪妈妈从塑料袋里掏出抹布,往水里蘸了蘸,塞给张琪一块,“你擦桌子,轻点擦,别碰坏人家东西,赔不起。”

张琪捏着冰冷的抹布走到边桌旁,机械地擦着。桌角放着个相框,里面是夏清和父母的合照,三个人笑得眉眼弯弯,夏清的爸妈搂着她的肩膀,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张琪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家里的相册里,从来没有她的位置,所有照片都是弟弟的单人照,或是爸妈抱着弟弟的合影,她就像个外人,永远游离在那个家之外。

“这灯怎么关啊?”张琪妈妈在阳台喊,声音带着慌张。

夏清走过去,轻轻碰了下感应开关:“这样就行。”

张琪站在客厅看着,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她看到妈妈踮着脚擦窗户,额头上渗着汗珠,却不敢停下来歇会儿;看到妈妈小心翼翼地擦着智能马桶盖,反复检查有没有水痕,嘴里念叨着“可别坏了”;看到妈妈把拖布洗了一遍又一遍,冻得手发红也不敢抱怨,因为弟弟的游戏机还等着这笔钱。

她突然觉得很恶心,不是恶心这份工作,是恶心自己的妈妈——那个永远把弟弟捧在手心,把她踩在脚下的女人。可她又无力反抗,只能咬着牙擦着桌子,眼泪砸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很快又被她用抹布擦掉,像从未存在过。

中午十二点,客厅被打扫得亮堂堂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张琪妈妈累得扶着墙直喘气,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看着干净的屋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惦记着赶紧拿到钱给儿子买游戏机。

张琪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妈妈冻得开裂的手,指关节肿得发红,冻疮在寒风里冻得发亮。她想起昨天妈妈给弟弟织的毛衣,针脚细密温暖,而她自己穿的还是前年的旧棉袄,袖口都磨破了。手机里还存着她P的“妈妈给我买新衣服”的照片,此刻看来,只剩无尽的讽刺。

“阿姨,打扫好了,辛苦你们了。”夏清拿着手机走过来,“这是一千块,您收一下。”

“太多了!”张琪妈妈眼睛一亮,嘴上却假意推辞,“说好五百的,怎么好意思多要……”手却已经点开了收款码。

“拿着吧。”夏清把钱转过去,目光落在张琪通红的眼眶上,“楼下有家甜品店,姜撞奶很暖,你们去尝尝。”

张琪猛地抬头,所有的委屈、愤怒、羞耻在这一刻都爆发了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夏清,对不起……我骗了你……”

张琪妈妈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沉了下来,拉了拉张琪的胳膊,低声呵斥:“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张琪甩开她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我妈根本不疼我!她心里只有弟弟!弟弟要什么都给买,我连支口红都不敢要!她让我来干活,就是为了给弟弟买游戏机!我在家就是个多余的人!”

“你这死丫头!”张琪妈妈的脸瞬间涨红,扬手就要打过来,却被夏清下意识地拦住。

“阿姨,别这样。”夏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张琪妈妈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周围精致的摆设,又看看夏清平静的眼神,最终悻悻地放下手,嘴里却还在骂:“白眼狼!我白养你了!要不是为了你弟弟,我用得着来干这种活?”

“为了他?”张琪哭得更凶了,“从小到大你为我做过什么?我生病你不管,我受委屈你不问,现在还要我来丢人现眼,就为了给他买游戏机!你根本就不是我妈!”

夏清默默地走进厨房,拿出两盒刚烤好的曲奇,塞到张琪手里:“路上吃吧,热乎的。”又对张琪妈妈说:“楼道结冰了,路上小心。”

走出小区时,张琪妈妈把钱紧紧攥在手里,嘴里还在念叨:“等下就去给小宝买游戏机,他肯定高兴。”

张琪突然停下脚步,把曲奇塞回妈妈手里,声音冰冷:“这钱你自己留着给弟弟买吧,我不稀罕。以后你的钱、你的好,都给你宝贝儿子,我不要了。”

“你说什么胡话!”张琪妈妈瞪她。

“我没胡话。”张琪看着她,眼神里没有眼泪,只有一片冰冷的失望,“从今天起,我自己的生活费自己挣,你的钱我一分不要。你也别再指望我为弟弟做什么,我不是他的附属品。”

说完,她转身就走,寒风掀起她的衣角,她却走得异常坚定。阳光照在她身上,给她单薄的背影镀上一层金边。

夏清站在窗边,看着张琪决绝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给妈妈发消息:“钟点工打扫完了,挺干净的。”

妈妈很快回复:“钱给够了吗?别亏待人家,年底都不容易。”

“给了双倍。”夏清笑了笑,“她们……挺不容易的。”

手机响了,是周述发来的消息:“寒假画展门票买好了,初三下午,一起去看?”

“好啊。”夏清回复,指尖划过屏幕,把许砚舟新发来的好友申请再次拉黑。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窗台上,积起薄薄一层。客厅里的智能温湿度计显示着适宜的温度,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温暖又明亮。夏清知道,真正的温暖从来不是大房子或智能家电,而是被人放在心上的在意,是敢于挣脱枷锁的勇气。这个冬天,好像因为这场意外的清扫,让某些东西悄悄改变了,空气里都多了几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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