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盐商械斗案(1 / 1)

三日后,海陵城县衙的正堂里。

沈青梧抬头望去,入目所及的一切只能用寒酸来形容,脚下的青石地板嵌着青苔,梁上还悬着前任县丞留下的匾额,“明镜高悬”四个字被蛛网蒙了层灰。

这环境也太恶劣了吧……

她嘴角抽了抽,将委任状搁在积着薄薄一层灰尘的公案上。

后堂突然传来老典史的咳嗽声,他佝偻着背,捧着个掉了漆的茶盘,颤巍巍地奉上一盏粗茶:“沈大人一路辛苦,先润润喉。这海陵城虽比不得平江府繁华,却也是鱼米之乡……哦,对了,咱们知县大人上个月奉旨巡查盐道,至今未归,县中事务暂由您和卑职打理。”

沈青梧指尖一顿,这倒是巧了。

她刚上任,直属上司就出去巡查了。

也不知道是偶然,还是故意为之呢?

她慢悠悠接过茶盏,瞥见老典史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面上神情淡定的点头应道:“知道了。”

话音未落,衙门外突然炸响一阵铜锣声,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呼喊:“死人了!盐帮和裕丰盐行的人打起来了!”

沈青梧皱眉起身,那面蒙着牛皮的登闻鼓已被人擂得震天响,力道重得像是要把鼓架给拆了。

门房连滚带爬冲进院子,头上的发髻都散了:“大人!西城盐市口,两拨人拿着刀棍打群架,已经死了三个人了!”

“升堂。”

沈青梧拎起公案上的惊堂木,指腹抚过上面的裂纹。她换下官袍时特意在里衣藏了把短刀,此刻刀柄硌着腰侧,让她多了几分安全感。

三班衙役拄着水火棍刚刚列好队,一个浑身是血的盐市小吏就被推了进来。

他膝盖砸在青砖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怀里还死死抱着本染血的账簿:“大人!裕丰盐行的张掌柜带着人,把盐帮的仓库烧了!盐帮的人抄了家伙事儿反扑,现在整条街都被堵死了!”

沈青梧的目光落在他手臂的伤口上,鲜血淋漓的皮肉外翻,边缘带着锯齿状的撕裂痕,是被砍刀反复劈砍造成的。

但他脖颈处还有一道细浅的划伤,角度刁钻,更像是被短匕首划的,两种伤口是出自不同凶器,这倒像是场早有预谋的混战。

“是谁先动的手?”她拿起笔,在纸上快速勾勒着伤口形状。

小吏眼神闪烁着,偷偷瞟了眼旁边缩着脖子的胥吏,小声嗫嚅道:“是……是盐帮先砸了裕丰的铺子!他们说张掌柜抢了他们的盐引,还勾结官府……”

“哦?勾结官府?”

沈青梧笔尖一顿,似笑非笑的瞥了对方一眼。刚好瞥见了小吏腰间露出的半块木牌,上面刻着的“裕”字被血渍糊了一半。她指尖在案桌上轻叩,笃笃声敲得满堂安静,“那盐帮的人,用的是什么兵器?”

“盐帮的人用的都是些生锈的刀棍,哪比得上裕丰盐行的家伙……”小吏话没说完,突然被老典史狠狠瞪了一眼,又慌慌张张的改口,“小,小人看得不清,只记得满地都是血……”

就在这时,老典史突然凑过来,悄摸的往她手里塞了张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裕丰盐行张启祥,与知府内弟是姻亲”。

他喉结滚动,声音压得极低:“大人,按规制,人命案该由知县主审,您掌文书户籍,本不该沾这些……”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了些劝诫的意味,“再说这盐商和盐帮的恩怨盘根错节,十年前就打杀过几任官差。前任县丞就是想查盐市税银,被人半夜泼了狗血,第二天就告病还乡了……”

沈青梧心里好笑,这是在点我呢?

估计这些人看新来的县丞只是个不到弱冠的瘦弱少年,想借此试探他。

自己要是被牵着鼻子走,以后在县衙里她就是那最软的柿子,能被人随意揉捏了。

“规制?”她挑眉看了老头一眼,把纸条揉成团,随手扔进了脚边的炭盆里。

火苗舔舐着纸团,映得她眼底发亮,她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袖口:“知县大人不在,难道要让死人等他回来?”

她突然一拍惊堂木,震得案上的砚台都跳了跳,“刘典史,速去府衙递文,禀明知县巡查期间,海陵城突发械斗命案,县丞沈志远暂代审理,请求三日内派员协查!”

老典史听得一愣,站在原地没动:“这……府衙那帮人向来和张掌柜交好,怕是……”

“递就对了。”

沈青梧直接打断他,目光扫过满堂胥吏,神情肃穆:“按《景朝律》,县丞虽不掌主审,但遇紧急命案可先行缉拿人犯、勘验现场,待知县归署再补全卷宗即可。怎么,诸位觉得本官连缉拿凶徒都做不得吗?”

胥吏们慌忙低下头,谁也不敢接话。

按律的话确实有此条,但乱世里哪个县丞敢真的拿这条规当令箭?

这位新来的县丞,竟是如此胆大?!

沈青梧也没再理会他们,转而看向那瘫在地上的小吏:“你腰间的裕丰盐行木牌,是自己摘下来,还是让衙役们帮你摘?”

那小吏“嗷”地一声瘫软在地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怀里的账簿掉了出来,有机灵的衙役小跑着将账本拿起双手呈递给沈青梧。

沈青梧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随手翻了翻,只见账簿最新一页上赫然记着“三月初三,赠海陵城通判纹银五百两”。

“来人。”

沈青梧站起身,目光扫过一旁面色发白的老典史,“将涉案人等悉数带回,现场留三班衙役看守,不许任何人碰地上的血迹和凶器。刘典史,你带人去库房取勘验工具箱——记住,要那套标着‘县丞署’的铜制量具,别拿错了。”

她特意强调“县丞署”三字,声音不大,却像锤子敲在每个人心上。

那套工具箱是县丞专司勘验的物件,寻常时候都锁在库房积灰,谁也没想到这位新县丞竟真要按规制走流程。

老典史喉咙发紧。

天杀的,谁说这位新来的县丞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商贾之流,好糊弄的很!

这明明就是催命的活阎王!规章律法比知县大人都要懂得多!

走出县衙时,沈青梧回头望了眼还呆立在原地的典史,对方接触到她的目光,浑身一震,面色愈发苍白起来。

“走。”

她翻身上马,长刀在鞘中轻颤,“现在去盐市口,让海陵城的人看看,县丞的刀也能斩这一团乱麻!”

队伍行至街角,老典史终于骑着瘦驴追了上来,他手里捧着个铜匣子,气喘吁吁道:“大人,工具箱来了!还有……刚收到消息,知县大人的船在淮津府搁浅了,至少得半月才能回来。”

哦?搁浅了?!

沈青梧勒住马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半个月时间,足够她把这盐市的浑水,彻底搅开了。

“那就不等了。”她勾起唇角,扬鞭指向盐市口的方向,“验尸、查凶器、审人犯——本官会按照县丞的本分,一步一步来。”

马蹄踏过青石板路的声音渐远,留在原地的老典史望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总觉得这个新来的沈大人,不像个捐官混日子的,倒像把刚开刃的刀,要把海陵城这潭浑水,搅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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