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林婉呆立着。
镜中的影像开始流动变幻:被卖做童养媳,偷偷跟着先生学认字,与先生之间纯真的情愫,最后被活埋的惨状……
“他……们……冤……枉……我……”女鬼呜咽起来,“我……只……想……读书……”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走出了阵法:“高祖母,对不起。”
女鬼猛地转向我,眼中的怨毒似乎减少了一些。
“白家对不起你,”我继续说道,腿抖得几乎站不住,“但一百多年过去了。害你的人早就化成了尘土,我奶奶……她心里很愧疚,所以把镜子传给我,就是希望结束这场孽债。”
女鬼悬在空中,嫁衣无风自动。周围的阴气起伏不定,像是她在剧烈地挣扎。
季临暗暗给我打了个手势。
“如果需要一个替身你才能安息,”我深吸一口气,“那就拿走我的命。但是……请你放过白家以后的女孩子。”
“白小诺!”季临厉声喝止,但我心意已决。
女鬼飘近,冰冷的手指触碰到我的脸,这触碰没有杀意,只有深深的悲伤。
“你……像……她……”女鬼喃喃低语,“教……书……先生……的……女儿……她……也……爱……读书……”
一滴黑色的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季临抓住这个时机,将小铜镜按在女鬼额头上:“林婉!恩怨已了,该放下了!”
女鬼长长地叹息一声,身体化作一股黑烟,尽数被吸入了铜镜之中。
同时,我手腕上的那根红线寸寸断裂,化成了灰烬。
室温渐渐回升,季临瘫坐在地上,脸色白得像纸,衣服被汗浸透了,手臂上的伤口裂开,流出带着淡淡腥气的黑血。
“结……束了?”我跪坐在他旁边,声音还在发抖。
季临虚弱地点点头:“她自己愿意被超度了。”他看着我,“刚才太冒险了。”
“但是有效,不是吗?”我试着笑了一下,眼泪却流了下来。
季临没回答,拿出最后一张符纸贴在东墙上,低声念诵往生咒。墙内传来沙沙的轻响,最终归于沉寂。
“她的遗骸就封在这面墙里,”季临说,“现在才真正安息了。”
……
回程的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
车停在事务所门口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进来包扎一下吧。”我指了指他流血的手臂。
他摇摇头:“这伤需要特别处理。你把那面镜子送到城西老王古董店,他知道该怎么处置。”
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转身想离开时,季临忽然叫住我:“白小诺。”
“嗯?”
他微微顿了一下:“你...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可以来找我。”
看着他疲惫却依然英挺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夜晚已经永远刻在了我心里。
手腕上红线消失的地方,留下一道淡淡的金色痕迹,像是一个烙印。
“会的,”我轻声回答,“毕竟酬劳还没付呢。”
季临一愣,露出了认识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走进晨光微熹的街道,我忍不住回头望去。
“灵异事务所”的招牌有些褪色。
季临站在门口的身影,在晨曦的光线中,轮廓似乎有刹那的模糊,亦真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