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高盛骑个自行车从外面进来。李德福上前和他说了几句话,回过头来对舒小舍说:“明天大家一起去镇上玩,都说好了,张雨博也去,打桌球。”
第二日下午舒小舍依约出来的时候,李德福、高盛、张雨博已经聚在外面。舒小舍过去,张雨博问:“你今天上什么班呢?”
“夜班。”舒小舍看见赵勇也骑了个自行车过来,正和李德福高盛一边嘀咕。
张雨博又问:“什么时候上班?”
“晚上十二点,到明天早上八点。”
“那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我刚下班呢,不过上午睡了一会。”
赵勇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又骑车跑了,舒小舍本来以为赵勇是一起去镇上呢。镇上离厂区走内街有五六里路,高盛今天过来也没能把自己姐夫的摩托车骑出来,只是骑了一个自行车,所以也就推着和大家一起走。舒小舍看见他俩都拿着根冰棍边走边吃,便笑着说:“这路上都是灰尘,还吃冰棍。”
李德福点点头:“高盛请客的,他约出来的,还能不破费。借你的那钱,过几天我去市里回来还你。”
“不急。”舒小舍应了一下。
李德福又说:“赵勇那小气鬼,刚才我和高盛叫他开车带我们去镇上。他居然说要收钱,还说烧汽油难道不要钱?真抠门!我就说,那你就不要去了。你那老破车我们还不想坐呢。”
张雨博却突然问:“你们什么时候发工资?”
“十五号以后。”舒小舍说,“不过你姐在二分厂,可能不一样。”
又说了几句,赵勇骑车又追了过来,扯了几句,掏了李德福一根烟,又跑了。
“走了好!”李德福忘了刚刚还骂过赵勇是小气鬼,“这家伙话太多。不过掏走我一根烟,真够心疼的。”
“一根烟还好了。”舒小舍说,“你不也经常在他那里拿烟抽。”
“得了吧!”李德福不服气的说,“我才抽他几根烟?他就到处说我抽他的烟。以前我可是经常提着两瓶啤酒就去他那儿的。”
走了一截路,几人在一座路边孤零在建的房子门口休息一会,张雨博和高盛蹲着屋前叠起的几块水泥预制板上,李德福则坐在高盛的自行车后座上,舒小舍站在一边。
李德福掏出一包香烟,掂了一支给舒小舍,舒小舍说不抽烟。李德福又递给高盛,然后转头问张雨博,“抽不抽?”
张雨博没说话,取了一支。
“别出去说啊。”李德福说,“你姐要是知道我拿烟给你抽,估计要骂死我。”
“我昨晚做了个梦。”高盛接话说,“梦见你姐夫打我,把我打的抱头乱窜。”
大家听了哈哈大笑,张雨博笑问:“你怕我姐夫啊!”
高盛回答:“其实我更怕你姐。”
“李德福一直都怕你姐夫。”舒小舍说。
“也不是真的怕。”李德福辩白了一句。
“你明天把相片取出来吧。”高盛摸了摸头,那头黄毛倒是梳的一丝不苟。
“明天干嘛?今天取不到吗?那不又得跑一趟?”李德福没有黄毛,也不敢染黄毛,平时怕他爸就像耗子见了猫,但偷偷抽烟还是敢的,说毕娴熟的弹了下烟灰。
“今天取不了,张雨博不是十二号要走了吗?明天不取就来不及了吧。”高盛想的还挺远。
“真的要走吗?我们一起玩的挺好的,我说你还是别走了吧。”李德福看着张雨博说。
“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要走的。”张雨博态度挺坚决,她实在受够了这里的闲言碎语。
“是不是在你姐家待的时间太长了,不好意思了?”高盛找了个理由。
“是她姐姐要留她的呀。”李德福反驳道。
“叶老头也在嘛,总是不太好。”高盛不服,又找了个理由。
也许看舒小舍太沉寂了,高盛问:“你站着不累吗?”
“没事。”舒小舍看到远处一长列火车移动过来,便说,“看,火车来了。”
“你们谁都站不过高盛,有一次他被老师罚站,连续罚站一个星期。”李德福想起往事,兴奋的口沫横飞。
“我有一次连续站了二十四个小时。”舒小舍又想起那次去京市。
“在火车上吧?”李德福问。
舒小舍点点头:“光是站着还好,但就是动不了,人太多了。”
高盛问起张雨博:“那你来这里是坐火车的吗?”
“不是,坐长途汽车的。”张雨博回答。
“回去坐船吧。”李德福张嘴就来,根本不管两个地方有没有船能到达。。
“我不坐船。”高盛马上说,“我不会水,坐船害怕,还不如坐车。”
“坐车一样会出事故的好吧。”李德福马上反驳。
“那我还是宁愿坐车,不然船要沉了,坐上面等死多绝望啊。”高盛说,“看新闻上次有个货船在大海上沉了。”
舒小舍继续发怔,想起之前在县城看过的《泰坦尼克号》,杰克和露丝那感人至深,生死离别的爱情。男孩子喜欢为英雄欢呼,一时意气风发,满腔的雄心壮志;女孩子喜欢为痴女落泪,只觉得儿女情长,一生只为这一刻。人生是多么短暂,到底是在乎结果多么完美,还是在乎其中的过程是否有意义?
李德福又掏出烟,一人发了一支,这次张雨博没有接了,几人站起来继续往街上走。人生的道路就是这样走走停停,人的想法也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年少时想快点长大,奔向自由的天空。现在长大了,却又总想回到年少时的无忧无虑。也许不过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强自说愁而已。
几人继续往镇上走,下午的闷热里,居然还夹杂着一丝微风,行走在树荫下,大家都觉得还好,但李德福却走出一身汗来,抱怨道:“这天怎么还这么热啊!都说七月流火,这现在都八月了。”
舒小舍纠正道:“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七月流火说的也是农历七月,流火不是说有多热,只是说火星向西方流落而下,天气将渐渐转凉。”
张雨博感叹说:“你懂的真多。”
舒小舍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乱看些杂书而已。”
李德福说起高盛:“你家里真好,那么多姐姐。”
“有姐姐怎么就好了?”高盛不以为然。
“我要有这么多姐姐,就有钱花了啊。”李德福向来都是这么厚脸皮。
“姐姐就得给钱给你吗?”舒小舍反驳。
“那还有姐夫嘛!”李德福贼笑着。
大家也是哈哈一笑,李德福指着路边一个书店说:“这个书店老板娘,那次就要我认她做干姐呢,我说可以,但要给我十块钱。”
“你就知道要钱。”高盛啐了他一口,“不过我有个干妈,是我妈的好朋友。”
“是不是姓高?”李德福忙说。
高盛点点头:“所以我名字第一个字就是高。”
张雨博似乎明白了:“我还以为你就是姓高呢,原来高盛只是名字。”
说了几句,李德福扔掉烟头,又掏出那包“犀牛王”:“只剩三支了,抽完算了,明天开始戒烟。”说着又一人一支,将空盒揉成一团,抛出一个弧线扔到路边。
“明天戒,后天抽。”舒小舍笑他总是说话不算数。
“就你也能戒烟?”高盛也是不信。
“说戒就戒,反正身上也没钱了。”李德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我以后看到你抽烟了怎么办?”张雨博盯上这句话。
“看到一次输你一包烟,‘红梅’的!”李德福赌咒发誓,但还是不忘拿香烟做赌注。
“‘红梅’不行,起码要‘红塔山’!十块钱一包。”高盛起哄了。
李德福被几人围攻之下,只得答应下来。以后要是再被看见抽一次烟,就拿出一包烟给大家。大家边走边乐,很快到了镇上一家台球厅。
这个台球厅不大,里面只有两个台球桌,而且今天没有人,顶上一柄吊扇一摇三晃的,也还算有点凉风,高盛和看场的一个中年女人说了几句,在一个桌上摆好球。
张雨博不会打球,只说在旁边看看就行。舒小舍也不是很熟,就说你们两先来,谁累了我再替换。于是李德福和高盛就你来我往先打起来。
才打几球,就见外面赵勇骑车到门口,他骑车追来很快。赵勇过来气势汹汹,高盛不禁退后几步,笑着说:“干什么?”
赵勇回身拿过高盛的自行车,往地上狠狠的一摔。高盛走上前问:“怎么了?”
“怎么了?你骗我说人在那儿,我跑过去,出了一身汗,哪有什么人!”赵勇骂道。
两人吵了一会儿,也就算了,舒小舍根本没听清到底在吵什么,看来是赵勇当时要跟过来,却被高盛忽悠走了,估摸着是骗他下面有要坐车的客人,发现上当又追来兴师问罪。赵勇吵累了,转头向李德福说:“给一支烟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