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杨推开门时，皮鞋跟在大理石地面蹭出半寸滑痕。他飞快收敛住嘴角的雀跃，将文件夹捧在胸前呈四十五度角，余光却忍不住偷瞄监控台——那滩尚未清理的酒渍混着暗红，像幅抽象派的落日熔金图。
“姜总。”他挺直脊背，试图让声音听起来沉稳可靠，“市场部刚拟好舆情应对方案，您看是否需要追加‘公益捐赠’的热搜对冲？”
姜末辰没接文件，指尖在监控屏边缘轻轻敲击。屏幕上林若瑶正弯腰系鞋带，露出的半截皓腕与记忆里那个总爱抢他冰可乐的姑娘重合。他忽然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手术刀：“知道月亮湾37号住的是谁？”
徐杨喉结猛地滚动。那处是夏芷的私人画室，圈内皆知这位金牌公关的地盘堪比龙潭虎穴。他攥紧文件夹的指节泛白：“是…是夏芷女士。需要我以集团名义送去合作意向书吗？”
“不必。”姜末辰起身时风衣扫过桌面，空酒瓶坠地的脆响惊得徐杨一哆嗦。“把这个女人的航班信息、行李报关单、甚至她在免税店买了几支口红，半小时内放我桌上。”他顿了顿，目光落回监控里林若瑶拎着的帆布包，那上面印着的敦煌飞天纹样，与当年他送她的毕业礼物如出一辙，“哦对了，查下她左手无名指的戒痕——是新伤还是旧疤。”
徐杨退出办公室时，听见身后传来抽屉被狠狠拉开的声响。他靠在走廊墙壁大口喘气，手机突然弹出姜墨言的消息：【给你三倍预算，截胡所有关于“林若瑶”的资料】。屏幕映出他煞白的脸，这哪是信任大礼包，分明是夹在两头猛虎间的生死场。
月亮湾画室的阁楼里，夏芷正用镊子夹起照片碎片。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拼接了一半的合影上投下斑斓光斑——年轻的林母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身旁站着西装革履的姜父，两人身后的邮轮烟囱正喷出白色烟柱。
“这是1998年的姜氏邮轮首航礼。”夏芷将最后一块碎片嵌进去，“你母亲当年以财经记者身份暗访，却没想到会和船东的儿子看对眼。”她忽然轻笑，指尖点向照片角落，“看这个穿水手服的少年，是不是和姜末辰现在的眼神一模一样？”
林若瑶的指尖抚过照片里少年倔强的下颌线，心脏像被浸在冰水里。她从帆布包掏出怀表，表盖内侧的小字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赠予小满，航向永恒”。这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却被她当作姜末辰当年的分手赠言，锁在抽屉里整整五年。
“记忆移植项目的核心数据，你母亲当年藏在了邮轮模型里。”夏芷掀开画布，露出玻璃罩中的泰坦尼克号复刻模型，“但姜氏找了十年都没找到，因为密码是…你的胎记纹样。”她忽然压低声音，“洛菲菲昨晚去了圣玛丽医院，调取了你母亲的全部诊疗记录。”
林若瑶猛地抬头，窗外的白玉兰正簌簌落瓣。她想起匿名短信里那句“欢迎回家”，喉间泛起苦涩——原来他早就知道，她颈间那片月牙形的淡疤，不是胎记消失了，而是被当年的爆炸灼伤后重新植皮。
楼梯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夏芷迅速将照片锁进暗格，林若瑶抓起桌上的美工刀藏进袖口时，门被“砰”地撞开。
姜墨言倚着门框笑，黑曜石耳钉在光影里闪烁：“两位美女躲在这里拼图？不如看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他扔出个证物袋，里面装着枚染血的翡翠簪头，“这是当年从游轮爆炸现场找到的，上面的DNA比对显示…既不是你，也不是姜末辰。”
林若瑶的指甲掐进掌心。簪头断裂处的纹路，与她怀表内侧的刻痕完全吻合。
“想知道是谁的血吗？”姜墨言步步逼近，古龙水混着硝烟味呛得她后退，“是你那位好父亲哦。他当年不仅收了姜家的封口费，还亲手把你母亲推进了救生艇——哦不对，应该叫弃船通道。”
阁楼的挂钟突然敲响，十二下钟声震得模型船的烟囱微微晃动。林若瑶看见玻璃罩内侧，不知何时多了道极细的红线，正顺着船体的栏杆蜿蜒，最终指向船长室的微型保险柜。
“姜末辰快到了。”夏芷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将枚小巧的磁卡塞进她掌心，“去码头仓库，第三排集装箱里有你母亲的日记。记住，千万别相信他们兄弟任何一个——”
话未说完，姜墨言突然捂住她的嘴。窗外传来汽车急刹的声响，紧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正一步一步踏上阁楼楼梯。林若瑶的掌心沁出冷汗，磁卡的棱角硌得她生疼，就像那年在黄山锁桥，姜末辰将同心锁钥匙塞进她手心时的温度。
门把转动的瞬间，姜墨言突然将她按在油画后面的暗门里。“想活命就别动。”他的呼吸烫着她耳垂，“看看你心心念念的阿辰，会怎么处理‘叛徒’。”
暗门合拢的刹那，林若瑶看见姜末辰站在画室中央，手里举着那枚翡翠簪头。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如同当年在邮轮甲板上，他替她挡住爆炸冲击波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