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亮的眼睛里不再有他，低着头不肯看他。
分开？
这两个字，他在她沉睡时对着她苍白的小脸想象过无数次，心中预演过千百遍。
他甚至想过晓之以利，动之以情，循循诱导。
若是她实在坚决，就铸就铜墙铁壁，将她锁起来
可真听到的这一刻，那些预设好的暴戾与偏执，全都碎成了齑粉。
封霖却觉得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难以接受。
心脏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随着她的一言一语。
那线忽松忽紧，每一次颤动都带着细微的疼。
“分开？”
他无意识地重复，茶盏突然炸裂，茶水混着碎片溅在他手背上，白皙的皮肤像是被划破的鼓面，他却没感觉到疼。
他后悔了。
封霖直接将人拎到怀里，硬邦邦道，
“不许。”
他说得霸道，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喉咙里像卡着烧红的铁丝，每一个字都烫得他发疼。
尤鸾依在他怀里，听着他颤抖的声音，一时不清楚他是在命令，还是在恳求。
“反正魔尊大人也不相信我，一再找人试探，倒不如干脆分开。”
“不分。”
同门排挤，师尊设计，宗门利用都能挺直脊梁的人，实在不知如何服软。
他的世界里只有“驯服”和“占有”，道歉是示弱，挽留是乞讨，这些都不能让他从那些人手中活命，那是他从骨子里鄙夷的东西。
“不分开也是一样的。反正我这副身子，不知何时就再也睁不开眼了，魔尊大人总也留不住我。”
尤鸾面无表情，像是感受不到他的无措，平静地说出这让人心碎的话。
“不行！”
脑海中闪过那个画面，封霖瞳孔爬上了红血丝。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被风揉皱的纸。
是的，他想起来了，她的身体总是不明缘由的衰弱。
他安排人蛊惑她，用的都是温补身体的果子。
那些不惜一切的威胁，全都堵在喉咙里，消弭在唇齿间。
他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仿佛只要攥紧了就不会失去。
不行？
哪怕是魔尊，也无法从天道手里抢人。
尤鸾心想，若是能有人飞升，或许能治好她的病。
那场不算争吵的争吵最后二人不欢而散。
她没有再提分开，封霖也没有再找人试探她，反倒是更珍贵的药材与灵果被摆到了她的桌前。
“宿主，这些东西，每一个放到拍卖会都能引起轩然大波。”
尤鸾不接它的茬儿，咬了一口果子，
“把我的见识与智慧放到拍卖会，也是无价之物。”
不好意思，配得感极高。
系统噎住了，终于还是没忍住，
“宿主，病娇挺好的，你没考虑过跟他在一起？”
“那不行，我得要4个，一个都不能少。”
系统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真的！不是任务！”
尤鸾叹气，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挺难的，不仅要完成任务，还要带新统。
“我这具身体是要死的，他们是要飞升的，一个天一个地。怎么交流？问孙大圣借筋斗云吗？”
系统沉默，下线。
尤鸾继续卡巴卡巴吃果子。
跟攻略者讲感情，那就是在耍流氓！
封霖带着她很快回了魔域。
他在魔宫深处给她安排了房间，是凡间普通女子的闺房。
“我欲闭关，时间不定。一切都找隼青，她会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隼青是掌管魔宫的女魔，原型是只隼，也是封霖的得力下属。
封霖这几天都是跟她联络。
她知道魔尊这话是说给她听的，赶紧应下。
魔宫阴冷，没有灵气护体，她难免手脚冰凉，本就没有血色的小脸上更是蒙上一层青色。
封霖乌黑的眼眸又将她看了会儿，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他忽然有些后悔从前追着楚天樱跑的日子，浪费了大把时间。
若是他能一心逐渐，如今遇到她这病体，不至于束手无策。
“我会找到办法的。”
最终，他动了动唇，只留下一句承诺。
封霖闭关的日子，她将整个魔宫都逛了一遍。
整体来讲，魔族气势凶悍，低阶魔物冲动易怒，有些魔每每见了她都会流口水，一副见了肥肉的模样，符合魔族的刻板印象。
只是这些魔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第二次，都被隼青处理了。
说起隼青，她发现这位魔宫的大管家不太喜欢她。
具体表现在，隼青从不来见她。
她若是想做些什么，都是她隼青派人来满足她，而她本人从不露面。
据说，是因为修真界几大宗门与世家正在合谋，计划剿灭魔族。
但是尤鸾发现她身边的魔族一点也不紧绷。
服侍她的小魔女听了她的问话，结结巴巴说不清楚，干脆叫了其他女魔。
因为封霖对她的重视，这些魔女生怕怠慢她，又叫了别的魔。
于是，整间大殿都是女魔们的笑闹声。
尤鸾看得有趣，也不制止。
原来，这基本上是几十年一次的事情。
原先魔族确实伤亡惨重，但自从封霖上位，修真界再也没有从他们手下讨到好。
正当一群人说笑着，忽然，
“放肆！你们就是这样当值的？”
隼青突然出现，魔纹遍布的脸阴沉着，一条不知什么材质的鞭子重重抽在地上，顿时地板四分五裂。
魔女们一个激灵，纷纷跪下认错。
尤鸾笑容消失。
当着她的面，教训给她解闷的人。
这是想教训她吧？
尤鸾嗓子发痒，咳了几声，拢了拢披风。
见她虚弱的模样，隼青眸中划过一丝轻蔑。
娇弱胆小的凡人女子，她都不用怎么动手，她自己就能死掉。
说不定，都等不到魔尊出关。
“隼青，我没让你进来。”
尤鸾淡淡陈述事实。
如果她今天退让，那封霖不在的日子，她还不知道会被隼青怎么磋磨呢。
隼青垂眸，掩住不屑的神情，状似恭敬道，
“您身子不好，属下怕这些下贱的魔族打搅了您的清静。”
“若是封霖，你也会这么说吗？”
隼青心一紧，下意识抬头。
就见女孩歪头，看似单纯好拿捏，但她手里那块传音玉简却一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是了，魔尊那样重视她，一定会给她媒介，让她能联系他的！
想起封霖的手段，隼青下意识想伸手去抢。
熟料，尤鸾不动，任由她抢走那块玉简。
她笑盈盈道，
“隼青大人抢我的玉佩做什么？一块普通的玉罢了，若是你喜欢，我让封霖送你也无妨。”
隼青瞳孔一缩，她能直呼魔尊大人名讳！
修为到了魔尊大人那个境界，天地间任何人称呼他的名讳，他都是有感应的。
她身处魔宫中，魔尊大人却没有降下惩罚，说明魔尊大人是允许的。
隼青突然后悔了，她今天大意了。
然而，尤鸾却不打算放过她。
“莫不是，你以为这是封霖的传音玉简？”
隼青一咬牙，重重跪下认错。
尤鸾无所谓地摆手，
“隼青大人不要罚她们便好。”
隼青垂首，看不清情绪，
“是。”